句话。但话都说了出来,也只有继续。
傅听欢的理智逐渐归拢,他的声音也缓缓的。没有太多的话,他只微笑道:“所以我每一年的今天,都杀一个人……当作祭品。愿我母亲泉下有知,来世莫要——”
微笑变成冷笑。
傅听欢收了笑容,淡淡说:“再为相思丢了命。”
也许疼痛总让人脆弱,而脆弱的人总爱沉溺回忆。
当傅听欢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回忆便如浮光掠影一般而来。
他一晃眼就置身于自己六岁之前呆着的地方。那是一个大大的院子,画廊雕栋,彩披霞飞,妩媚的山,恬静的水,好像世上所有的一切在这个院子里应有尽有——但这院子又什么都没有。
它只是一个大大的囚笼,能吞噬人一切的快乐。
他跪在自己母亲的床前。那也是一个夜晚,月色像人的骨头一样苍白,也像他母亲的头发一样苍白。
床上的人真丑。
应当年轻而饱满的皮肤皱纹横生,应当秀丽而顺滑的头发苍苍如雪,她的脸颊凹陷,眼睛突出,全身上下瘦得只剩下骨头,被病痛折磨了这么多年,她轻得连六岁的小孩都能随意抱起。
多么可怜。
她如鸡爪的手指牢牢地抓着傅听欢的手腕,脸上泪水横流。这个动作在年轻的女人做来能让人怜惜,但当这位年轻的女人齿摇发落,再做相同的动作时,她就难免面目可憎。
多么可怜。
哪怕时隔十数年,傅听欢也能感觉到自己当年内心的麻木与冷酷。
他的手先落在六岁的自己的脑袋上,然后像当年的自己一样,屈下双腿跪在床前。
他抬起了脸。他的目光和自己的母亲相对。他看见笼罩在那浑浊的眼中好像永远挥之不去的凄凉与哀苦。
她痴痴地念着:“他为何骗我?为何不来?为何骗我?为何不来?……”
然后声音歇了下去,手中的力量也歇了下去,直到死时,她还在念着这已经念了许许多多年的话。
他也在咀嚼着六岁的自己心中的那一句话:因为母亲你如此无能。如此无能的你……
不如去死。
但死又是什么呢?傅听欢紧接着想。六岁的他还不足够明白,二十岁的他已经了然于胸。
他带着一点不易被人察觉的眷恋看了一眼床上已失了力量与生机,而后如同年幼的自己一样转身而走,面上神色已如冰雪。
傅听欢再次回到了太子东宫。
月色还自天际投注,身前的人依旧沐浴在这暖和的颜色之中。
傅听欢握着萧见深的手已经放开,萧见深便继续按了按刚才没有探查完的伤口。
他自然还记得自己最开头之所以留下傅听欢的理由,乃是因为他从傅听欢的伤口上发现前来刺杀他的人武功突然变得高强,因此才升起了想要探一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