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禁门之外,待漏院中。
天子年少气盛,甫掌权,便将朝参时辰提前到四更。
因而这个时辰,待漏院前已有幢幢人影,马首前各悬白纸糊灯笼枚,天寒月薄之下,唯有这些灯笼在朔风里扑簌簌摇晃,照见皆是些年轻青白色面孔,袖手而立,战战兢兢。
有襄以来,大小朝会皆循旧制,凡五品以上即可登朝,少则数百人,多则上千人。自解雪时掌贡举以来,朝中群英荟萃,俊采星驰,亦是时佳话。
如今却只余寥寥百人。
但观众人面上惴惴之色,便知都是些新近擢拔小吏,其间寒酸窘迫,可见斑。
无他,朝中耆宿,皆已命丧斧斤之下。
其中有小吏,姓胡名罗斐,半旬前忽得天子青眼,从琼州选调进京,补乃是御史大夫缺。
琼州地处偏远,他对朝中风云嬗变知之甚少,只是稀里糊涂就得以平步青云,全然不知这官位上流多少血。
当今天子他只见过几面,果真年少俊秀,只是高鼻薄唇,眉目阴骘,面色又不佳,看人时总透着股病恹恹寒气。
“你于杏安十年赴任宛平县,至今毫无建树,也无差错,只有手和稀泥本事,足以称道,”天子道,“可真是不世出窝囊。”
胡罗斐当即骇出身冷汗,正要讨饶,却见天子微微笑道:“甚好,甚好,朕要就是个窝囊御史。”
如今里在禁门外,胡罗斐脑中反复盘旋依旧是那句窝囊御史。
他这身官服圆领袍还是簇新,中衣襟口被小心翼翼地掖进去,连带着那入骨穷酸道,唯恐人看出老鼠啃出那几个破洞来。因而其他人窃窃私语时,他还兀自在那厢捉襟见肘,只双眼睛窘迫地乱转。
“圣上当真要将春闱提前?”
“这还能有假?主考官都定下来,你猜是谁?冯绍袁!看看,仗他哥哥威风,都鸡犬升天。”
“这种纨绔也能当主考官?”
“有什办法?你当朝中还有什拿得出手文官吗?凡是跟那位有点关系,都被——喀嚓——连根拔个干净,你说说,还剩什人?更何况黄春歇那伙党人,到处大发牢骚,陛下要不再招拢些读书人,只怕迟早被那些笔杆子戳穿脊梁骨!”
“嘘,慎言!那黄春歇什来头?”
“这可就说来话长,当初那位不是号称文臣魁首吗?他倒台之后,朝野无人,反倒是黄春歇伙得势,自命为天下喉舌,可尖酸刻薄得很!”
“这……他这忤逆陛下,倒还没死?”
“这厮估计也是强弩之末,到处东奔西跑,怎可能逃得出陛下手心?”
胡罗斐揣着两手,听得连连咋舌,正巧时辰到,几个内侍开来禁门,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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