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骇早已养出习惯,不等看清是何人何物,爬起来便要躲。
可那灯影太快。
没等他窜出步,提灯人已经站在他面前。
云骇记得那张脸,虽然只见过回,虽然本不该记事。但他就是记得清清楚楚,以至于时隔六年,还是能眼认出来。
那不是别人,正是当年问天寮那个来客,他父亲仙友。
云骇还是抬头看他,动作与幼年时候别无二致。
只是当初他大睁双眼、满是好奇。现在他瞎只眼,带着半干血,满脸麻木。
他拖着断腿,跪坐在冷石后面,脸麻木地看着当年惊鸿瞥人,听见对方开口说:“受人所托,来接你。”
那嗓音很好听,穿过寒夜雾落下来,几乎叫人听见煦风。
凡人真是奇怪。家府散没哭,成流民乞丐没哭,受冻挨饿没哭,断腿瞎眼也没哭……
只是听见有人说句“来接你”,反倒两眼通红。
云骇攥着手里死肉,面无表情,两眼通红地看着明无花信。
他在对方伸手过来时候,忽然,bao起,把攥住那只抵过他额头手,张口咬下去。
他咬得极狠,瞬间尝到血味。
他在血味里带着宣泄和愤恨想:不是仙友?既然是友,被构陷时你在何处?丢命时你在何处?家破人亡时你又在何处?!
你受谁所托,又凭何能来接?!
他明明是在心里想,对方却好像都听得见。
半晌,那道好听嗓音在他头顶响起:“灵台自有天规,不能插手那些人间事。”
那嗓音温和动听,却没有深浓情绪——不见友人亡故悲伤,也不见袖手旁观愧疚,甚至听不出半分怜惜之意,似乎铁石心肠。
但良久之后,云骇意识到:仙人神通广大,本不该被他咬住手,更不该被咬得血流如注。
对方能挡却没有挡,就是在任他撕咬宣泄。
想明白这点,他终于慢慢松口。
花信没有去擦手上破口和鲜血,而是弯腰查看他受伤眼睛和断腿,说:“走吧,带你回去治伤。”
云骇偏头让过他手,哑声说:“走不。”
花信却没有在意他抵触,而是略有些意外道:“舌头还在?”
云骇:“……”
“以为话也不能说。”花信说着,抬下手。
后面林子里窜出只白鹿来,他把云骇放在白鹿背上,带着白鹿往山下走。
或许是怕他掉下去,云骇上白鹿背就动弹不得,只得老老实实趴在上面。听花信问道:“多大?”
云骇在心里冷笑:连这些都无所知,还敢说“仙友”。
花信依然平静:“仙都年岁慢,不记这些。”
云骇:“十。”
花信又道:“叫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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