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自继位以后,贯厉行节俭。
不选秀女,不修宫室,不起大役,不增税赋。
他又吃得不多,索性裁膳食用度填他用药花销。
连衣裳用度都比他父皇在位时少得多,季添衣,只不过是维持天子最基本体面罢。
近来这样节俭却有些维持不下去。
皇帝虽然不讲究穿衣用度,却有洁癖,穿上身可以不是簇新,但定要浆洗熨烫整饬如新。
往日倒是无碍,如今六皇子天天抱着只兔子在皇帝边上晃,日要陪两次膳。
五岁大孩子,吃东西都要人喂,自己来便只用手抓,双手油油腻腻满是酱汁,也会十分自然地往他父皇身上抓,把抱住就不肯放。
浣衣局从不知道皇帝身上还能染上这种污渍,洗都不会洗。
不到个半月,今夏龙袍就要添置重做。
事情报到皇帝案上,李言挑挑眉,低头看去。
李澜正趴在他腿上捧着个小碟吃杏仁酥,看见他父皇看过来,熟练无比地把咬口杏仁酥往他嘴里喂去。
李言看他眼,启唇衔住酥饼,因为是专叫膳房给李澜做,倒很小巧,成人口个都嫌稍小,何况半个。
皇帝就这垂着眼,吃完酥饼,抬首道:“既然要添置,叫他们给澜儿也做几身。”
乐意低下头看着滚在皇帝腿上咯咯笑小皇子,本来张开嘴又闭上。
皇帝很喜欢这个儿子,喜欢得瞎子都看出来。
可是乐意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虽然没有孩子,也不可能会有,但他知道,父母若喜欢个孩子,当然会想要把最好都给他,却也会想要他成为最好人,进退得宜,举止得体,知书达礼,然后以此立身于世,可以过世平安喜乐。
而皇帝宠六殿下这久,却从来没有提过个字说,要教他礼仪,教他诗书。
半点不嫌弃地吃他啃剩糕饼糖果,任由他无论吃什都直接用手抓,再把油腻腻或者酱汁淋漓手抹在龙袍上,看他在旁人连喘气都不敢太大声宫室里大喊大叫,撵着只兔子在天子理政殿宇里满地乱跑。
哪家疼孩子都不该是这疼得。
这哪是宠儿子,是真惯傻子玩呢。
这些话他却不能对皇帝说,姑且不论皇帝刻薄寡恩又多疑,他根本没有资格在皇子事情上置喙——单皇帝身边这些人,从丞相谢别到太医院掌院黎平,从自己到皇帝身边端茶送水小太监,哪个人看不出来呢?
皇帝最看中六殿下地方就是他长得讨喜惹人疼,还傻得无可救药。
皇帝有好几个儿子。聪明,懂事,孝顺,乖巧,哪个都比那个趴在皇帝腿上吃杏仁酥还吃他父皇衣摆上全是饼屑小傻子更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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