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北方突厥进犯,先帝又生急病,朝廷内忧外患。钦天监里请来个不知哪儿来道人,替朝廷算卦,说大雍岌岌可危,唯有君家女可镇社稷。
那时,原本进宫为妃君怀琅姑母,年前已经去世。整个君家,待嫁女子只剩下君令欢个人。
当时她才十四,尚未到及笄年龄。
君怀琅自然极力抗旨,向先帝死谏。他既是世袭永宁公,又是探花郎,是先帝极为倚重朝廷新贵。先帝只好答应他,让君令欢坐个皇后虚位,绝不碰她,等朝纲稳固,再放她回家自行嫁娶。
话虽这样说,可谁敢娶个嫁过皇帝女子呢?
但君怀琅知道,这是最好结果。他痛恨自己护不住妹妹,三个月来日日夜不能寐。却没想到,正是先帝这荒唐旨意,最终保住他妹妹命。
但想到那个要灭君家满门摄政王,君怀琅却又心下发冷。
他见过摄政王次。
正是他为君令欢封后圣旨,在永和宫门前长跪不起时。那时薛晏正要领军出征,来向先帝辞行。他穿着厚重玄甲,挺拔高大身影行在庄严华丽宫阙中,猩红披风尘不染,从君怀琅身边猎猎地掠过,带起阵风。
君怀琅抬头看过去。
也恰在这时,薛晏随意瞥,俯视君怀琅眼。
薛晏生得极好。
他生母是当年突厥送来和亲美人,他也流淌着半蛮夷血脉。他眉眼比寻常汉人深邃几分,挺直鼻梁像把出鞘利刃,面部棱角锐利而深刻,浓密睫毛下眼睛,是浅淡琥珀色。
显得他那阴戾冰冷眼神,染上几分血腥气息。
只眼,君怀琅遍体生寒。
这样危险,bao虐人,凭着自己心情生杀予夺,君怀琅丝毫不意外。他也知道,越是君家这样数朝勋贵,越是站在风口浪尖上。新掌权者若坐不稳位置,将这种世家大族杀来立威,是常有事。
但是自己死,君令欢最后个亲人也没。她如今只身在皇宫中,新帝年幼,她又成太后,难免与摄政王朝夕相对。
君怀琅抬起头,灰蒙天空中,万千冷雨坠落而下。
她还不到十五岁呢。君怀琅心想。
就在这时,监斩官下行刑命令。雨声中听不太真切,但刽子手刀已经高高扬起,雨珠溅碎在锋利刀刃上,道亮白银光划下,像是将片无尽灰蒙砍出道缺口,乍然漏进光亮。
滚烫鲜血落进冰冷雨水里。
——
雨声像是蒙层雾,远在天际,似有似无。
君怀琅睁开眼,却见自己竟身处片无尽虚空里。周围空无物,唯独他身上雨水,狼狈地往下滴。
莫非这就是人死去之后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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