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麟正法这天夜里,曾国藩自己也弄不清楚是何缘故,夜心绪不宁,无端地生出许多恐惧来。刚合眼,便出现群索命鬼魂:无头廖仁和、死在站笼里林明光、还有剜目凌迟魏逵、提着血淋淋头颅青麟,全都向他走来,张牙舞爪,哇哇乱叫。他吓得急忙睁开眼睛,昏暗油灯上,火苗闪闪,屋里什物时有时无。他索性披衣起床,拨亮灯芯,坐在案桌前沉思。满郎中到来、署理巡抚取消、陶恩培再迁升,这三桩事都颇为蹊跷,还有前次降二级处分,难道真是皇上对自己有怀疑?如果是这样,那今后结局就不会是封侯拜相,很可能是身首异处。历史上立大功、拥重兵人遭忌被杀事太多,远不讲,本朝鳌拜、年羹尧就是例子。他们都是旗人,或为辅政大臣,或为国舅,在朝廷中盘根错节,党羽甚多,都逃不脱这个厄运,何况自己孤身个汉族书生……曾国藩思前想后,心惊胆战地在油灯前坐夜,临近天亮时才矇矇睡去。
觉醒来,红日高挂,曾国藩推开窗门,见屋前屋后满是身着戎装湘勇,顿时精神旺盛,勇气平添,昨夜恐惧感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去。
荆七进来,送给曾国藩封家信。年多前,欧阳夫人挈子女出都还湘,这信是长子纪泽从湘乡老家寄来。除禀安外,还夹几首近日作诗,请父亲为他修改指正。曾国藩记得,前次给儿子信,除谈做人道理外,也谈到作诗事。他认为儿子秉性气清,心胸淡泊,宜学陶、孟之诗。
想起昨夜无端恐惧,曾国藩发觉自己心灵深处,竟然仍埋藏着怯懦面,而儿子清、淡,是否就是秉承自己这个方面呢?假若真这样,那就可怕。他决定今早就给儿子回封信。
在京师时,不管如何忙,曾国藩对家信从不苟且,每个月都有两封寄到家里,信写得琐碎详尽。尤其是给诸弟信,谈读书,谈作诗文,谈为人处世交朋友,谈身心道德修养,谈时事新闻,言辞恳切,情意深长。他巴不得把切都传授给弟弟,希望他们个个成才成器,做曾氏家族克家之子。纪泽天天长大,他又将过去对诸弟那份心意转给儿子。带兵两年来,他已给纪泽单独写七八封信,多是谈些读书作诗文事。他希望纪泽做个读书明理君子,并不指望他当大官。他教给儿子读书方法是:看、读、写、作四者每日不可缺,除读四书五经外,还要读《史》《汉》《庄》《韩》《文选》《说文》《孙武子》《古文辞类纂》。他勉励儿子,读书记忆差点不要紧,主要在有恒。他给儿子命题,要他按题作文寄到军中来。每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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