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走出两三里外,回过头来看,母亲仍站在路边小山头上,北风吹动着她花白头发,两眼直直地望着前方……
多少年来,这情景总在曾国藩脑中萦绕,牵动着他无穷无尽乡恋。今天,儿子特意回来看母亲,母亲却已不能睁开双眼,看看做大官儿子。老天爷呀!你怎这样狠心,竟不能让老母再延长三四个月寿命,由远归游子陪伴她老人家在人世间最后段日子呢?!刹那间,曾国藩似乎觉得位列卿贰尊贵、京城九市繁华,都如尘土烟灰般,钱不值,人生天地间,唯有这骨肉之间至亲至爱,才真正永远值得珍惜。他泪如泉涌,痛不欲生,不顾切地扑向棺材,喊道:“娘呀!儿子回来晚!儿子对不起你老人家呀!”
整个灵堂又是片哭声,曾国藩弟妹们哭倒在棺材旁边。大家思念老太太生前盛德,更为国藩纯孝所感动。极度悲恸,乌云般地罩住曾府灵堂,大滴大滴泪珠雨水似地洒在棺木旁,洒在遗像前……
叔父骥云过来,把曾国藩扶起,大家也跟着站起来,止住眼泪。厨子进来禀告,夜饭已准备好。大家簇拥着曾国藩来到间被称作“白玉堂”大厅里。待他坐定后,家人重新施礼。
麟书招呼大家坐好,吃个团圆饭。曾国藩刚落座,突然想起康福来,连忙打发荆七去请。康福进来,见是国藩家人团聚,高低不肯坐。曾国藩拉着他,说:“贤弟,今天这餐饭定请你和全家起吃。”
待康福坐下后,曾国藩将如何在岳州城结识他,后来又如何被长毛抓去,多亏他搭救之事简单说遍,家人无不感慨唏嘘。九弟国荃满斟杯酒,走到康福面前说:“好汉,你是们曾府救命恩人,以曾氏全家人名义,敬你这杯薄酒。”
康福慌忙站起,连声说:“不敢当!这要折小人寿!”
说着,将杯中酒饮而尽。
吃罢饭,大家劝国藩去休息。曾国藩说:“十多年来,未在母亲前尽天孝,病中,也没有侍奉过天汤药。这两个月来,都是你们在操劳。今夜回来,怎能不守灵就去睡觉呢!你们置于何地?岂不怕乡亲们耻笑吗?”
大家见他说得有道理,又已到三更天,于是留下满弟和其他几个仆人在灵堂,其余便都各自去睡觉。
重新出现在灵堂时候,曾国藩已经换孝服,裹着白包布,通体素白。他恭恭敬敬地在母亲遗像前磕三个头,然后洗净双手,给每个香炉插上香,给每根蜡烛剪去烛芯,然后在灵堂四壁前走圈,看看这些挽联祭幛是哪些人送,又细细地看看各种挽幛料子如何,用手摸摸搓搓。看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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