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少,拎着小画箱背着大背包满世界游荡。
半背包颜料,半背包煎饼和大蒜。
袖子吸饱松节油,指缝里嵌满黑泥,牛仔裤膝盖处脏得反光,裤腿上花花绿绿颜料嘎巴儿,整个人胡子拉碴马瘦毛长。
要多砢碜有多砢碜。
大学本科是风景油画专业,偏爱画乡野,习性难改,故而途经小镇时,驻足几天画画老街老房,顺手把老师傅打银模样描摹在画面上。
他手中活计不停,任凭画,偶尔抬头冲笑笑,也冲他笑笑。
到饭点儿,蹲在路边啃煎饼就大蒜,他端着碗,探头看。
他冲笑笑,也冲他笑笑。
把画转过来给他看:画得怎样?
他说:啊呀!真像,和个相片样,这个画看就能卖不少钱。
逗他,扬起手中山东煎饼,道:真要能卖不少钱,还用蹲在这儿啃这个?
他端着碗走过来,笑眯眯地瞅瞅,又瞅瞅煎饼。
能吃饱吗?纸片片样。
说来来来别客气,您也尝尝。
……
来二去攀谈熟,留下来,被老师傅捡回银匠铺学徒打银。
老师傅说他年轻时也爱写写画画,门神也画过,大字也写过,《芥子园画谱》
也临过好几卷……穷乡僻壤,毕竟不能当饭吃,终归还是去学手艺。
他说:你住几天,住几天嘎,来饭菜吃点儿热,二来顺便学学手艺。你会画画,上手定快,说不定将来多只碗盛饭。
他心善,以为落魄,变相接济。
晚熟,孩子气重,生不羁放纵爱折腾,借着此番好意,张嘴就应下来——多好玩儿啊,混成个银匠当当。
张罗着去买猪头来拜师,他却不让。
他说:免喽免喽,你们这帮孩子将来都是要去做大事人,你住几天,住下嘎,住下就好。
老师傅说,匠人有匠人规矩,有些事情儿戏不得。都挺好小说
若当真拜师,就要扎扎实实学徒三年,若要学得精,三年也未必出师。这是门传不知多少代老手艺,养家糊口有余,买车买房却未必,实在不适合年轻人学,也直没碰见个真心学艺年轻人……
他说:你要是愿意学徒就学着玩玩,学费不用掏。
说:那横不能搁您这儿白吃饭吧?
老师傅上下打量着,说:阿弥陀佛,难不成你还能吃穷?
好吧阿叔,那咱们今天吃什?
(二)
以为会驻足个三五天。
没想到住就是整个雨季。
住下后,自然不用啃煎饼,有菌子吃,有凉粉吃,还有洋芋。
烤洋芋、炒洋芋,洋芋丝、洋芋片。这里洋芋是红心儿,生吃有股苹果味儿,柴锅烧来滋味足,饭添碗又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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