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顿饭辰光,扶苏匆匆出来,头湿漉漉长发散披在肩头,领宽大洁净丝袍替代酒气弥漫汗衣,冷水沐浴之后扶苏清新冷峻,全然没有此前飘忽眩晕朦胧木然。
“敢请蒙公赐教。”扶苏对蒙恬深深躬,肃然坐在对案。
“长公子,这位特使来路蹊跷,老夫深以为忧。”
“敢问蒙公,何谓特使来路蹊跷?”
“公子须知:这公车司马令,乃卫尉属下要职,更是皇城枢要之职,素由功勋军吏间拔任之。卫尉杨端和乃秦军大将改任,其属下要职,悉数为军旅大吏改任。皇帝大巡狩之前,公车司马令尚是当年王贲幕府之军令司马。其人正在年富力强之时,如何能在大巡狩之后骤然罢黜?皇帝陛下用人,若无大罪,断无突兀罢黜之理,而若此等要职触法获罪,等焉能不知?今日这个阎乐,人皆闻所未闻,岂非蹊跷哉!”
“以蒙公所见,如此特使有何关联?”扶苏额头渗出片细汗。
“人事关联,时难查。”蒙恬神色很是沉重,“目下之要,乃是这道诏书。老臣揣测,皇城人事既有如此大变,皇帝必有异常……老臣今日坦言:雄主尝有不测之危,齐桓公姜小白雄武世,安知暮年垂危有易牙、竖刁之患矣!……”
“岂有此理!父皇不是齐桓公!不是!”扶苏突兀地拍案大吼起来。
“老臣但愿不是。”蒙恬目光冷峻得可怕。
“蒙公之见,该当如何?”扶苏平静下来,歉意地拱手。
“老臣与王离谋划得策,唯须公子定夺。”
“王离,你且说。”扶苏疲惫地靠上身后书架。
“公子且看,”王离将方羊皮地图铺开在扶苏面前,“各方探知:皇帝行营目下依然在甘泉宫,且三公九卿俱已召去甘泉宫,整个甘泉山戒备森严,车马行人许进不许出。由此观之,朝局必有异常之变!蒙公与末将之策:立即秘密拘押特使,由末将率兵五万,秘密插入泾水河谷,进入中山要道,截断甘泉宫南下之路;而后蒙公统率五万飞骑南下,包围甘泉宫,请见皇帝陛下面陈国事;若有异常,蒙公靖国理乱,拥立公子即位!……”
“若,无异常,又当如何?”扶苏脸色阴沉。
“若无异常,”王离沉吟片刻,终于说,“蒙公与末将自请罪责……”
“岂有此理!为即位,王氏蒙氏俱各灭门!”扶苏连连拍案怒形于色。
“公子,此间之要,在于朝局必有异常,已经异常。”蒙恬叩着书案。
“请罪之说,原是万……”王离小心翼翼地补充着。
“万?十万也不可行!”扶苏怒火是罕见。
“若诏书有异,公子宁束手待毙乎!”蒙恬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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