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
夜里蓦地醒了,坐起身来,涌进鼻端的空气清凉而滋润。
下雨了!
没有闩严的窗户被不大的风挤裂一款窄隙,风顺势涌进来,涌得窗帘浪一样起伏。起伏的当儿,一两撇极轻极细极嫩的雨尖就着风悠进窗里,悠上我睡暖的脸颊。忽地,不见了,仿佛渗入了毛孔。只余下一味痒痒荡荡的感觉。
雨一定很小,听不见积水从房檐上滴下来的声音。但我能听见,或者说想见,雾一样的雨怎生化入土里,怎生润着天地生灵。
一骨碌翻到地上,晃荡起大拖鞋,我踢踏出了楼门。
一切都裹在如梦如幻如烟如雾的雨里,一切都在笑,微笑,漾在孕妇眼睛里的笑,她正望着她隆起的腹肚,和心一样崇高的地方,花苞,树芽,一切都被催得饱胀着,苦痛着,欢喜着,体会着生命即将斑斓展现前的神奇的心情,仿佛一阵稍重的脚步,一次稍沉的呼吸,一注凝视的目光,一个急切的渴望,都会把这种极度的饱含弹破。
夜色沾着雾似的雨敷在眼上,我清醒了许多,远处的路灯小鸡似的毛茸茸地黄亮着。
褪了鞋,一只手拎着,另一只手卷起裤脚。我蹑脚屏息地融进雨雾里。
凉气激得皮肤上浮起片片的小突起,人觉得分外地爽气。裸脚下面被雨丝初润的土地,表面薄薄的一层细细的花蕊,压上去很细腻的感觉。
探出舌尖,舔进一两丝雨脚,绵绵的,伸出手掌,盛住飘游的雨线,像小小的指头在挠,小小的舌头在舔,痒痒的。
我真想大跑、大笑、大哭、大喜、大悲、大叫一声:“春天来了!”
可是我怕,怕惊动这至纤至细的生命的嬗变。仰面躺下,摊开四肢。上面盖的是纯浑的天,下面铺的是纯浑的地。
满身是雾一样的雨气,满鼻是包含泥土的芳香、饱沾花蕾树芽的青涩味道的空气,满心是弥漫在上天下地的挥不开、逃不掉、撕不断、冲不过的春意。
我融化了。我感不到手脚的存在,四肢的存在,躯干的存在。我感不到我的存在。我没了,我融化在这天地,我无处不在,我是天,我是地,我是一切。
一颗种子在我身体里发芽。
吸润着春风春雨,吸润着我的血骨。生长,生长……
好大的一棵树呀!
大地是包在它身上的土坨。春天是蓄在它树基的春水。传说里紫色的破空而出的山是树干。白天的云彩是天风吹落的花朵。夜里蓝澄澄的星星是青涩的未熟的果子。
这果子三千万年一开花,三千万年一结果,你要是一天不摘,瞧,熟的果子从树顶上掉下来,火红地划过天空,人们叫它火流星,倏地,钻进土地里,再也寻不见了。
一时间,树声、风声、雨声、翕动的心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