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
他试着把手臂往回抽,给婉喻使个眼色。这眼色很管用,就像当年回避恩娘那样,她立刻让他抽回手臂。他这样使眼色让她心颤,因为她把它理解为他碍于看守而不能与她火热,就像当年碍于恩娘;他无法肆无忌惮地火热,他也很苦。得到这样逻辑,她自认为被压制火热更火热,更销魂,她脸颊也烧起来,垂下头。几秒钟后,她又抬起头。
“会找得到。随便你到哪里。”她眼睛又是道流光,柔媚艳情,让他几乎可以推翻她向安分心性。他几乎认为,她即便心是安分,身子也是野,比他还野。比他总在向往自由还要自由。
1958年10月9日,整个监狱突然紧急动员,干部们通知犯人们要在三个小时之内做好上路准备。去哪里?不知道。所有东西都带吗?带得都带上。结果很多东西被认为是带不,比如张粹生拖鞋、睡衣,比如陆焉识书籍。书籍只允许他带两三本,其他都扔下,由监狱当局转交给家属。焉识决定带那套民国初年出版《石头记》。那套书上浸透父亲藏书气味,那就是他闻惯陆家气味。
三小时准备变成九个多小时。犯人们对于完全未知转监死磨硬泡,尽最大努力磨洋工,个团警备部队荷枪实弹押送,也无法使犯人们动作快起来。到傍晚,雨来,从监狱到火车站路仅有十来公里,犯人们却走近三个小时。列闷罐车停在离站台公里仓库区,押送人员手里提着马灯领队上车。所有警备士兵三步哨沿铁路站开。
焉识爬上火车,股热烘烘骡马体嗅扑在脸上。这是拉骡马过来列车。他转过身来,想寻找同监号张粹生,突然觉得自己瞥见什。与其是他瞥见,莫如说是直觉雷达扫描到个熟悉身影。隔着四五道铁轨,隔着铁丝网,黄黄路灯下立着个穿农家蓑衣身影。细雨从天上落下层纱,让他认为发生幻视。婉喻不会那疯,赶到绝对秘密启程地来。他惊坏,立刻忘寻找张粹生,侧身挤到个小窗口。
他拉开小窗口铁窗盖,那个身影似乎算好他会朝小窗方向移动,便也跟着移动几步。现在他看清,是婉喻。他在窗口站会,又逆着团乱人群划拉着,再次来到门口。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想做事很蠢:他想跳下车。跳下车做什?去跟婉喻跳脚发火,说她野得没边,命也不要?还是跳下车鱼死网破地迎着她跑过去?
他是被个看守当胸掌推回来。看守大张着嘴在对他喊叫什,嘴张得那大,把他眼睛鼻子都挤小,挤到额头上去。他随便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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