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流氓孔建国是枯燥生活中光亮。
老流氓孔建国没什正经工作,总在街前楼后晃荡,但是有时候会突然消失阵子,几个月或半年之后又重新冒出来,脸上多道伤疤或是腕子上多块金表。老流氓孔建国也穿蓝布褂子、绿军装、塑料底布片鞋,但是他挽起袖口,不系风纪扣,片鞋永远不提上后帮,在不经意时候,眼睛里亮亮地冒出凶光,和其他人不样。多年以后,看时装秀,男模特个个很有气质地踱出舞台,每个人都故意怒气冲冲,眼珠子瞪得溜儿圆,好像下定决心,逮谁灭谁。蓦地想起老流氓孔建国,不由得笑,仿佛看见只只便秘阉猫模拟目露凶光老虎。
老流氓孔建国和他哥哥和嫂子同住。哥哥是绝对本分人,老实、话少,整天穿四个兜深蓝色工作服,手机油。嫂子是个厉害角色,小处绝不糊涂。哥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除定要给老流氓孔建国弟弟张床睡觉之外,万事都听嫂子。嫂子知道老实人讲起原则来,威武不能屈,但是只有间屋子,不能总三个人混着住。老流氓孔建国什名声?外面小屁孩子已经开始乱唱歌谣,“好吃莫过饺子,好玩莫过嫂子”。由于住在楼,嫂子逼着哥哥,不顾街道委员会要罚款扬言,在楼外面搭出间小砖房,给老流氓孔建国睡。小房有个小窗户,夏天漏雨,冬天漏风,从楼里拉根电线,接个二十五瓦电灯,嫂子不拉闸限电,就长久亮着。
方圆好几里像这大半大小子,没见过山洞,没见过隐士,没见过巫师,没见过大盗,没见过少林和尚,没见过蒋匪特务,所以把所有对“怪力乱神”敬畏景仰都落实到老流氓孔建国和他小房子身上。们敲老流氓孔建国门,听老流氓孔建国讲那过去故事。们议题很广泛:拳法,内功,冷兵器制造、火药配制,如何挨打,如何把人打成内脏出血但是外面点看不出来,如何战成名两天立腕儿,谁又把谁叉,谁又拍什样婆子,谁又夺谁情儿。天气冷时候,们勼在老流氓孔建国小房里,四壁贴着半年前《人民日报》和大奶大腿洋妞挂历,炉子里有蜂窝煤,就在顶层凹陷处焖几块白薯,在上面再坐壶热水。天气转暖,几个臭小子挤在间小屋子里,味道容易馊,就挪到楼群间槐树底下,但是更多时候,们去防空洞。
们真心感谢主席和那些开国将帅,感谢他们对他们经历过战争岁月留恋,号召“深挖洞广积粮”,们有防空洞。战争还在天边喘息,还会像潮水样蔓延过来,还会像蝙蝠样滑翔过来,还会像蜗牛样潜行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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