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八下午,正赤日高悬,照得行人纷纷避到荫凉下时,却有道穿着青色儒服身影顶着烈日策马冲进京城,踏尽长街,冲入城东二条胡同座高悬着“桓府”牌匾大宅。
门子只来得及喊声“凌大爷”,那道身影就已纵入角门。他甚至来不及在门前下马,闯进去几步后才勒住马,翻身跃下,随手扔下缰绳,直奔正堂。
堂上正坐着名穿着酱色道袍老人,见他进门,微微抬头,诧异地问道:“凌哥儿,你不是回乡展墓去,怎刚去便回来?”
“回乡途中,去趟宋家。”他脸上仿佛带着路随行风霜,匆匆行礼,抬眼看向座上人:“祖父是不是早打定主意要将元娘送入宫?”
桓家老太爷目光微微避开,薄唇轻抿,嘴边便勾出勒两道深深皱纹,平静地说:“元娘今年刚满十七,你祖父又迁礼部右侍郎,正合选妃条件,避无可避——”
“怎避无可避?”桓凌站在堂前,垂眸望向祖父,黢黑眼瞳中凝着道逼人光彩:“元娘已订夫家,有约书为证,本来不在礼聘嫔妃之列。可在宋家却听说,与元娘才出孝时宋家大哥便来议过亲,咱们家却说元娘在待选之列,要他们退还当年父亲写文书……”
桓老太爷摇摇头,微微皱眉:“周王选妃是天家大事,咱们家既然适逢其会,岂容避开?此事也不是故意瞒着你,不过是那时你正当会试紧要关系,不愿叫你为些须小事分心。至于宋家那边,已先做补偿,将宋时之父转迁到福建武平县,叫他做两任平安县令。你四弟已去福建当面和宋举人退亲,只要宋家懂事,将来咱们家自会提携他们。”
桓凌笔直地站在他面前,声音压得略沉,眼中隐含着不易察觉怒意:“祖父,宋家这桩亲事是父亲在时亲自订下,怎能说退就退?当初父亲过世,宋三弟是跟着守满五七!宋世伯外放这几年也从未放下过咱们家,年年冬夏都有礼物进京。元娘守四年多孝,宋三弟比她还大两岁,早该成亲人,就语不发地等咱们四年……”
桓老太爷撩起眼皮抬,露出冷厉神色,看向这个执着孙子:“你以为咱们家是为攀附权贵才退这婚事?”
“孙儿不敢。”桓凌半步不退地立在他面前,垂眸答道:“但宋时是父亲最爱重弟子,熟读经史、才学过人,又是贤孝友爱之人——祖父不也曾夸他是佳儿?实在不知,家里还有什缘故定要退亲!”
“你也说是曾经。曾经夸他,是因他住在咱们家那会儿确实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心只读圣贤书’读书种子,可如今却是个汲汲营营于俗务浊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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