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自己皮箱或包铜角大木箱,次次夸耀似地把里面东西取出又放回……只有孙少平个人沉默不语。他把自己唯家当——那只破提包放在屋后墙角那张没人住光床板上。直至现在,这伙人谁也没有理睬他。是,他太寒酸,身旧衣服,只破提包,竟连床起码铺盖也没有。在众人鄙视目光里甚至含着不解疑问:你这副样子,是凭什被招工?
到现在,少平也有点后悔起来:他不该把那床破被褥送别人。他当时只想,既有工作,切都会有办法。没想到他当下就陷入困境。是呀,天气渐渐冷,没铺盖怎行呢?更主要是,他现在和这样群人住在起!如果在黄原揽工,这也倒没什;大家样牺惶,他决不会遭受同伙们讥笑。
眼下他只能如此——他身上只剩下几块钱。他想,好在有身绒衣,光床板上和衣凑合个来月还是可以。月下来,只要发工资,他第件事就是闹腾床铺盖。
现在,同屋其他人有在洗脸刷牙,洗漱完毕已经坐在床边削苹果吃;或者互相递让带嘴纸烟和冒着泡沫啤酒瓶子。
少平在自己床边上木然坐片刻,便走出这间闹哄哄住所,个人来到外边。
他立在院子残破砖墙边,点燃支廉价“飞鹤”牌纸烟,口接口地吸着。此刻已经接近午夜,整个矿区仍然没有安静下来。密集而璀璨灯火撒满这个山湾,从沟底直漫上山顶。各种陌生而杂乱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沟对面,是列列黝黑而模糊山剪影。
不知为什,种特别愉快情绪油然漫上他心头。他想,眼下困难又算得什呢?不久前,你还是个流浪汉,象无根蓬丛在人间漂泊。现在,你已经有职业,有住处,有床板……面包会有,牛奶会有,列宁说。嘿嘿,切都会有……他立在院子砖墙边,自己给自己打会气,然后便转身回宿舍。
现在,所有人都蒙头大睡。
少平脱下自己胶鞋,枕着那个破黄提包,在光床板上躺下来。
这夜他睡得很不踏实。各种声响纷拢着他。尤其是深夜里火车汽笛鸣叫,使他感到新奇而激动。此刻,他想起故乡村庄,碧水涟涟东拉河,悠悠飘浮白云。庙坪那里枣林兴许已经半红,山上糜谷也应该泛起黄色,在秋风中飘溢出新鲜香气。还有万有大叔门前老槐树,又不知新添几只喜鹊窝……接着,他思绪又淌回黄原:古塔山,东关大桥头,没有门窗窑洞,躺在麦草中裸体揽工汉……第二天早晨起床后,同屋人顾不上其它,先纷纷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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