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帮忙人从城里拿绳索杠子赶来。
老船夫白木小棺材,为六个人抬着到那个倾圮塔后山岨上去埋葬时,船总顺顺,马兵,翠翠,老道士,黄狗,皆跟在后面。到预先掘就方阱边,老道士照规矩先跳下去,把点朱砂颗粒同白米,安置到阱中四隅及中央,又烧点纸钱,爬出阱时就要抬棺木人动手下肂。翠翠哑着喉咙干号,伏在棺木上不起身。经马兵用力把她拉开,方能移动棺木。会儿,那棺木便下阱,拉去绳子,调整方向,被新土掩盖,翠翠还坐在地上呜咽。老道士要赶早回城,去替人做斋,过渡走。船总事多,把这方面切事托付给老马兵,也赶回城去。帮忙皆到溪边去洗手,家中各人还有各人事,且知道这家人情形,不便再叨扰,也不再惊动主人,过渡回家去。于是碧溪岨便只剩下三个人,个是翠翠,个是老马兵,个是由船总家派来暂时帮忙照料渡船秃头陈四四。黄狗因为被那秃头打石头,怀恨在心,对于那秃头仿佛很不高兴,尽是轻轻吠着。
到下午,翠翠同老马兵商量,要老马兵回城去把马托给营里人照料,再回碧溪岨来陪她。老马兵回转碧溪岨时,秃头陈四四被打发回城去。
翠翠仍然自己同黄狗来弄渡船,让老马兵坐在溪岸高崖上玩,或嘶着个老喉咙唱歌给她听。
过三天后船总来商量接翠翠过家里去住,翠翠却想看守祖父坟山,不愿即刻进城。只请船总过城里衙门去为说句话,许杨马兵暂时同她住住,船总顺顺答应这件事,就走。
杨马兵既是个上五十岁人,说故事本领比翠翠祖父高筹,加之凡事特别关心,做事又勤快又干净,因此同翠翠住下来,使翠翠仿佛去个祖父,却新得个伯父。过渡时有人问及可怜祖父,黄昏时想起祖父,皆使翠翠心酸,觉得十分凄凉。但这分凄凉日子过久点,也就渐渐淡薄些。两人每日在黄昏中同晚上,坐在门前溪边高崖上,谈点那个躺在湿土里可怜祖父旧事,有许多是翠翠先前所不知道,说来便更使翠翠心中柔和。又说到翠翠父亲,那个又要爱情又惜名誉军人,在当时按照绿营军勇装束,如何使女孩子动心。又说到翠翠母亲,如何善于唱歌,而且所唱那些歌在当时如何流行。
时候变,切也自然不同,皇帝已不再坐江山,平常人还消说!杨马兵想起自己年青作马夫时,牵马匹到碧溪岨来对翠翠母亲唱歌,翠翠母亲不理会,到如今自己却成为这孤雏唯靠山唯信托人,不由得不苦笑。
因为两人每个黄昏必谈祖父,以及这家有关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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