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日修禊乃是士庶同乐大事,因而如今大江之畔,不独有众多民众香草结环、濯水为乐,亦有大量为官者呼朋唤友,于竹楼上曲水流觞,诗赋相和。
庾怿身穿件时服鹤氅,坐在江中小岛座竹楼上,伸出手捻住流觞杯翼饮而尽,旋即又将漆器酒杯置于面前流水中。看到堂上众贤云集,其乐融融,心中不免伤感,又有几分感慨。伤感之处在于,如今他所坐主席,若是大兄仍在,岂能轮到他恬然居之。
至于感慨处则在于,往年大兄在世时,对三弟庾条多有薄视。然而如今若非三弟在京口经营番局面,他也绝无可能安坐此席之中。
京畿陷落,西面诸多人家涌来此处。如今在这竹楼中,单单南北旧姓人家便不下数十。像是颍川荀氏、沛国刘氏、太原王氏、河东卫氏等等,都是中朝以降旧誉隆厚人家。
而以个人名望而论,颍川荀邃乃南渡老人,平原华穆乃是太常华恒族弟,陈郡谢裒曾居大尚书,吴郡顾众、会稽贺铭俱为江东名士。在这群人当中,庾怿资历名望都是太浅,原本也不应轮到他坐在主位,但眼下众人都请他坐于此,便是已经表明对他认可,承认他代替大兄在时局中位置。
这份认可,对于庾怿而言实在太重要。他以中书侍郎而假中书事,若是不能获得认可,后果无疑是灾难性。众人对他认可,便意味着对来日京口行台认可,只有如此,来日平叛中他才有可能执掌大局。
座中这些人家,多与隐爵有涉。庾怿也明白,这些人之所以肯予他认可,其中相当部分也是看庾条面子。因而再望向三弟庾条,庾怿神态便更加温和。继而又想到让庾条发生翻天覆地变化沈哲子,心内不禁感念更深。
早先庾怿其实也如大兄并时下许多北人般,对南人不乏警惕。但相对于其他人那些情感上好恶,庾怿又不乏自察之心,明白他们这种警惕其实也只是种偏见。若是南人真意要与侨门为敌,移鼎江东之事绝难做成。换言之,江东局面若想维持下去,绝对不能将南人排斥在时局之外。
在这点,庾怿跟大兄其实是有分歧。他深知自家在中朝虽然略具根基名望,但落在他们这支身上,其实难称显宗,更不要说与根深叶茂琅琊王氏相比。若想要获得与琅琊王氏那样在时局中举足轻重地位,不只要靠乡人故旧支持,南人支持更加重要。
正是因为这样心理,庾怿并不排斥与沈家交往。尤其这多年交情下来,原本功利之心之外,他与沈充也不乏惺惺相惜认同。所以对于近来喧嚣尘上会稽分州之举,庾怿心中并无排斥,甚至亲自出面去说服那些对此持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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