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她已经复习上午。玛丽琳捧着笔记本,觉得自己又回到本科时代,连签名也恢复结婚以前柔和圆润——结婚后,她写出字都变得刚硬紧绷。她同学都是些大学生,有勤恳用功,盼望拔得头筹,有勉力维持,以及格为最高目标。出乎她意料是,他们并没有视她为异类,而是像对待别人样,表现得安静、礼貌、专注。在凉爽讲堂里,他们共同观察分子结构,打上“乙基、甲基、丙基、丁基”等干标签;课程结束时,他们切磋笔记,交流心得,她依然能像从前那样画出优美简洁分子链。她告诉自己,这证明和其他人样聪明。属于这里。
然而,当玛丽琳打开书本,她时常会觉得头晕眼花。各种反应式上蹿下跳,最枯燥字眼也会让她浮想联翩:氢氧化钠(NaOH)变成内斯(Nath),让她想起他小脸、睁大眼睛和哀怨表情。天早晨,查阅元素周期表时候,她把“氦”(helium)看成“他”(he),眼前立刻出现詹姆斯脸。有时候,她还会捕捉到更加敏感信息,比如,看到课本上这种印刷错误——“常见酸,蛋[10],硝酸、醋酸……”,都能让她泪流满面,想起煮鸡蛋、单面煎荷包蛋和炒鸡蛋。每逢这些时候,玛丽琳会把手伸进口袋,抚摸里面纪念物——发夹、弹珠和纽扣,遍又遍地翻动它们,直到心绪平静下来为止。
[10]玛丽琳课本里,“例如”(e.g.)错印成“蛋”(egg)。
然而有时候,连这些护身符都会失去魔力。离家两周后,她在自己租赁双人间中醒来,感到体内有种尖锐疼痛。她突然觉得自己犯天大错误,不应该远离家人跑到这里来。终于,她披着毯子挪到厨房电话旁。当时是早晨六点四十分,但电话只响两声就通。“喂?”詹姆斯说。长时间静默。“喂?”她什都没说,她不敢说,只能让声音淹没在心里。他嗓子似乎哑——可能是电话线路干扰,她告诉自己,但并不真相信这个理由。最后,她伸出根手指按下叉簧,停在那里,过很长时间才把听筒放回原位。詹姆斯沙哑声音整天都在她脑中回响,仿佛首熟悉可爱催眠曲。
从那时开始,每隔几天,想家想得厉害时,她就会打个电话。无论当时是几点钟,詹姆斯都会及时接起电话,所以,她觉得他晚上可能是趴在厨房桌子上睡觉,或者是在书房里分机旁边过夜。然而有次,电话没有打通——詹姆斯和孩子们出门采购食物,如果不去杂货店,就有断粮危险——她惊慌起来,担心家里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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