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昀眨下眼。
沈易将木鸟拆开,准备写给他,谁知眼扫过字条上内容,自己脸色先是紧。
顾昀等半晌不见他吭声,手指疑惑地在沈易手背上敲敲。
沈易是个好脾气人,除跟顾昀打闹时会半真半假地咆哮几句,极少动真火,此时他定定地坐在床边,捏着木鸟手突然发起抖来,胸口剧烈起伏几次,“咔哒”声,木鸟被他活生生地掰下鸟头。
“这算什?”他心道,“这算什!们出生入死为谁,鞠躬尽瘁又为谁?这他娘有意义吗?”
顾昀心里紧紧,唯恐再节外生枝,顾不上琢磨自己瞎眼,勉力开口道:“怎……咳……”
他喉咙上有道被弹片刮出伤口,险些伤及大脉,与之前旧伤疤几乎重叠在起,虽不至于变成个然,说话却十分很吃力,像个破风箱。
破风箱问道:“朝中还是要坚持议和?”
沈易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在顾昀手中写道:“临渊阁派专人监视外事团,发现他们中有人在和西洋使者暗通条款,有批身份来历不明人混入外事团。”
顾昀顿时松口气,难耐地动动被夹在那脖子:“还当什……外事团名单不是已经送来吗?没有突然加人道理,要真那样,大可以将他们拦在驻地之外,不要紧。”
沈易:“因为这场仗,外事团本来没有理由再来前线,他们在彭城待命,向朝廷请旨,李丰说原路无功而返也不好,便令其在彭城稍作休整,等朝廷犒军物资拨出,要同送到两江前线,算作……”
顾昀微微挑起边长眉,沈易艰难地停顿下,在他掌中笔划地写道:“犒军。”
这两个字对于玄铁营所有旧部来说都太敏感,顾昀明显抽动下,随即又被身上钢板强行绑回原位,冷汗当时就顺着鬓角流下来。
沈易慌忙按住他:“子熹!”
这样折腾,顾昀胸口处绷带明显地渗出血来,血味道冲破重重药气,浓墨重彩地散在空中,这让他脸色越发惨白。
沈易有种他整个人都在缓缓蒸发错觉。
而他竟还不肯老老实实地晕过去。
竟还要对内对外都强撑出个游刃有余假象来。
个人舍生忘死,在其生前身后,徒劳所得,又能有什呢?
纵有千秋功名垂青史,来日也不过就是块牌位。
后世王公贵族想起来,便拿出来编排两个闲来无事典故,或还要故意贬斥几句,以显示自己见识广博、与众不同。
市井百姓想起来,则多半喜欢编些捕风捉影轶事绯闻,将他在仓皇生中与个个莫名其妙红袖编排在起,私奔个百八十次,艳福都在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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