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苑黑漆漆,窗户里不露丝灯光。
往常不论他多晚回来,晏琛定是醒着,会为他留盏滴蜡小灯、壶新烹热茶,而今夜……竟破天荒地没有等他。
他站在小苑里,想起晏琛这些日子意懒神倦疲态,不由叹口气——那无名忧愁害得晏琛心事重重,沉郁难解,也不知什时候才好得起来。
他怕惊扰晏琛安眠,推门动作格外轻手轻脚,怎料合拢房门时,阵香风忽然从身后袭来。他微微怔愣,便被具温热身子扑住后背。
“桓城,你回来得这样晚,酒都要冷透……”
晏琛嗔怪他,带点儿惹人心疼小委屈,然后把脸颊贴在陆桓城背上,用力搂得紧紧,不愿留出寸间隙,索求着极致亲密拥抱。
陆桓城诧异于晏琛变化,亦惊亦喜,转过身来,怜爱地捧起他脸。
“阿琛,今天怎?”
黑暗中晏琛并不言语,只牵起陆桓城手,领他往耳房走去。
小门被“吱呀”推开,昏热空气携着酒香扑面而来,时满室如春,令人恍惚。眼前半帘纱帐轻扬,榻上锦衾帛枕皆是崭新。尺宽小案,梅酒两盏,指粗红烛结灯花,噼啪轻炸,幽微火光浮动在酒水表面,似碎银星星点点。
“这是……”
陆桓城愈加发怔,犹疑地回头看向晏琛,然后便彻底惊呆。
他从未见过晏琛这个样子。
赤足踩地,双肩袒露,件香缎薄衫衣襟松敞,堪堪用手按拢在胸口处,颜色是妍丽胭脂红。及腰长发刚洗过,还泛着丝湿意,不曾绾起,却梳得顺滑整齐,乌瀑似地垂在身后。
而他白净左颊上,翠墨轻点笔,正是枚玲珑竹叶子。
晏琛也不习惯自己这副模样,面容显出几分羞怯来,手按胸,手扶门,目光低敛着不敢近前,忐忑地搓搓白玉似脚趾。
阿玄下午教他几样媚术,可他见到陆桓城……就全给忘。
他反手轻轻合拢房门,努力酝酿会儿,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酥声唤道:“陆哥哥。”
陆哥哥。
这求人怜宠爱称,陆桓城已经多少年不曾听到?
旧时滴雨,落在旧时裁春绸上,拨颤密密错织丝线。水色晕开,洇漫入心,那声唤出来,他们仍是旧时对璧人。
少年十七,姓晏名琛,遇得郎君二十有五,年岁正般配。
赠君根碧叶竹枝,可作定情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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