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样,和别人不样。”颂然出声打断他,苦涩地笑笑,极轻地说,“贺先生,你没见过犯病样子,很吓人,真,不骗你。”
他望着漆黑无边天花板,手指悬空,指尖不自觉微微颤抖,在空中划下个阿拉伯数字,然后飞快握紧拳头,死死扣住五指,掐进肉里,不许它再乱动。
不可以。
数不完,你明知道数不完。
隐隐又有大量失序数字冒出来,浮现在脑海中,密密麻麻,像迁徙季节翻出海浪来、鳞光闪烁巨型鱼群。它们嚣张地列成排,集体尖锐鸣叫,起初只是模糊虚影,后来开始变得清晰,想要激起他忍耐已久渴望。
想个个数过去,从开始,数到无穷尽头,仿佛幼年承诺还可以兑现,他等待整整十七年那个人,还在遥远某个地方,随时准备回头。
“贺先生,你不忙话,给你讲个故事吧。关于,还有病,很短。”
颂然伸出手,摸索到他送给布布那只兔子玩偶,把它揽进怀里。兔子胖墩墩,毛发绒软而暖和,浅栗色,可以用生褐添足量水调出来,大面积刷绘,也可以用0号笔根根细化。
色彩、形状、温度、质感……他喜欢所有感性东西,因为与数字无关,所以安全。
他抱紧兔子玩偶,直到那些侵入脑海数字被这只守护神驱赶出去,才呢喃着说:“直想找人倾诉,可总也找不到。身边没有亲近人,想要有,可就是没有……十几年,忘不掉,也治不好,再不说话,会憋坏……”
他慢慢地说着话,嗓音轻飘,不露泪意,却像层濛濛浮雨,令人揪心地疼。
贺致远很想抱抱他,给他些除言语之外切实抚慰,只是相隔万公里,他无能为力,唯有寄托于声音。
“你说吧,听着。”贺致远道,“就当在你身边,从后面抱着你。”
“好。”
颂然点点头,双臂在胸前交叠起来,抚上自己肩膀,逐渐收紧,仿佛真被人从身后拥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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