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商店街,从街角那间同学家开的眼镜店右转,就是我熟悉的上学道路。有一条小溪从道路下方穿过,道路两侧的溪水在下雨时会水位高涨,漫到人行道上来。我们总喜欢背着书包穿着雨鞋,故意在桥上踏着水玩,现在想起来真是危险。就在经过那座桥的时候,母亲突然哼起歌来。正是那首《蓝色灯光的横滨》。母亲的凉鞋踩着柏油路,在那脚步声的伴奏下,她的歌声显得特别哀伤。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我那时完全不敢吭声,只是静静看着她哼歌的背影,走在离她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我现在很想知道,母亲当时是用什么表情哼这首歌的。但留在我记忆里的,只有那歌声、凉鞋的脚步声,以及她白色的小腿。
关于音乐的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晚餐就这么结束了。
“喝完酒马上泡澡可对身体不好啊。”
父亲没有理会母亲的忠告,早早进浴室去了。他可能一刻都不想多留,想赶快一个人独处吧。淳史开始在檐廊玩游戏机,那是他饭后的固定功课。结果,他后来连一口鳗鱼肝汤都没动。我在姐姐的房间躺下来休息。在厨房洗完碗盘的由香里进到房间来,在我身边坐下。
“刚刚妈不是说‘没问题,可以听’吗?”
我把从那时起一直挂在心上的事情讲给她听。
“我猜啊,她一定是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常放那张唱片。你不觉得光想起来就有点毛毛的吗?”
我一边说着,一边回想刚才母亲的表情,那就像是看着父亲狼狈的样子而暗自痛快似的。
“没觉得啊……”
由香里的答案出人意表。
“那也没什么不一般的吧。”
“是吗?”
我只坐起上半身,窥视着她的侧脸。
“任谁都有这种东西吧,想要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听的歌什么的。”
由香里看着前方说。嗯……但我还是没有完全被说服。
“是这样吗?”
“当然。”
由香里的回答充满了确定。
“所以你也有咯?”
她没有回答我,只静静地笑着。
“是什么?告诉我嘛。”
我凑近身子问她。
“秘——密。”
由香里仍然看着前方。我无奈地又在榻榻米上躺下。
“女人真可怕啊……”
“人啊,都是很可怕的。”
由香里终于将视线转向我。想必她也会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一边回想我不知道的回忆,一边听着歌然后跟唱吧。其实我对这件事本身并不会嫉妒。我们都各自活了三十几年不相干的人生,我当然是接受了这一切才会跟她在一起的。只是,当她可以那么若无其事地把这种事说出来的时候,我会觉得她在人生路上比我要老练许多。也许,我这辈子都无法了解女人这种生物吧。
把碗盘全部洗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