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寿司的小松正坐在玄关口聊天。白色的工作服上绣着竹子的图案。明明是松寿司,干吗绣竹子呢?我差点笑出来。虽然他头发现在剃得短短的,像个职人[19]样,看起来老了不少,但实际上只比我大一岁而已。
[19]传统上,日本称某些做手艺活的师父为职人,他们通常是师徒制的。而职人的标准发型就是平头,那代表着对自己工作的专心不二。
“不行不行,他已经老年痴呆了,根本记不住客人点了什么。上次还重复捏了好几个金枪鱼腹寿司给同一个客人呢。”
小松继承了他父亲的店后已经独当一面,现在甚至还雇用了一个年轻的学徒。
“那听起来很不错啊,下次大家一起去店里吧。”
姐姐说完转头对着坐在楼梯口的我窃笑。
“请高抬贵手啊,这样我们店会被吃垮的。真是的,千波姐的玩笑还真是不留情……”
在当地的学校,小松是小姐姐一届的学弟。这种辈分关系是不会随着岁月而磨灭的。
外头的温度已经接近盛夏了吧。小松畅饮着我们端给他的麦茶,杯中的冰块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那国字脸的父亲是个脾气温和、手艺精湛的职人,在商店街有着不可小觑的地位。记得每当庆典的时候,他就会穿着法被[20]坐在商店街自治会帐篷的最里面,大家都会去跟他致意。我母亲坚持认为,到了眼前这位第二代,寿司的味道就变差了。
[20]日本传统服饰,通常像外套般披在衣服外,长度及膝或及腰,袖子非常宽,胸口敞开,或用两根绳子绑起来,构造类似道教的法衣。
“问题出在媳妇啦,他们家……”
虽在背地里这样说长道短的,但她也绝对不会说要换一家寿司店订外卖。总之先嫌他个两句,是我母亲长年以来根深蒂固的作风。
“令尊今年多大了?”
“呃……”小松稍想了一下,说道,“七十二吧。”
“哟,那不正好跟我们家老爷子一样?”
姐姐惊讶地指了指诊室。
“是吗?老师他看起来还很年轻啊,真是老当益壮。”
“那个叫老当益壮吗?”
姐姐无奈地摇摇头。
“老师算是退休隐居了吧,真是令人羡慕啊。”
“他本人是想要继续看诊啦,不过眼睛不行了。好像是叫什么……白内障吧?”
记得三年前我也在电话中听母亲说过一样的话。
“不是啦,是青光眼。”
姐姐指着自己的眼睛说。反正我分辨不出其中的差别,也没太大的兴趣知道。
“不过这附近也盖大医院了,算是急流勇退吧。”
“没伤到他的自尊就好。”
我用下巴指了一下诊室说。
“寿司来啦。”
从厨房传来了母亲的声音。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