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观听说他们要把他送到旅馆,他就不再说什,让他们把他背到最近家旅馆。他们把他放在张床上,那间房里有四张床位,他们就把四条棉被全盖在他身上。
许三观躺在四条棉被下面,仍然哆嗦不止。躺会,他们问:
“身体暖和过来吧?”
许三观摇摇头,他上面盖四条棉被,他们觉得他头像是隔得很远似,他们看到他摇头,就说:
“你盖四条被子还冷,就肯定是冷热病,这种病发作,别说是四条被子,就是十条都没用,这不是外面冷,是你身体里面在冷,这时候你要是吃点东西,就会觉得暖和些。”
他们说完这话,看到许三观身上被子动动,过会,许三观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手上捏着张角钱钞票。许三观对他们说:
“想吃面条。”
他们就去给他买碗面条回来,又帮着他把面条吃下去。许三观吃碗面条,觉得身上有些暖和,再过会,他说话也有力气。许三观就说他用不着四条被子,他说:
“求你们拿掉两条,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天晚上,许三观和个年过六十男人住在起,那人来时候天已经黑,他穿着破烂棉袄,黝黑脸上有几道被冬天寒风吹裂口子,他怀里抱着两头猪崽子走进来,许三观看着他把两头小猪放到床上,小猪吱吱地叫,声音听上去又尖又细,小猪脚被绳子绑着,身体就在床上抖动,他对它们说:
“睡,睡,睡觉。”
说着他把被子盖在两头小猪身上,自己在床另头钻到被窝里。他躺下后看到许三观正看着自己,就对许三观说:
“现在半夜里太冷,会把小猪冻坏,它们就和睡个被窝。”
看到许三观点点头,他嘿嘿地笑,他告诉许三观,他家在北荡乡下,他有两个女儿,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都嫁男人,三个儿子还没有娶女人,他还有两个外孙子。他到百里来,是来把这两头小猪卖掉,他说:
“百里价格好,能多卖钱。”
最后他说:“今年六十四岁。”
“看不出来。”许三观说,“六十四岁,身体还这硬朗。”
听这话,他又是嘿嘿笑会,他说:
“眼睛很好,耳朵也听得清楚,身体没有毛病,就是力气比年轻时少些,天天下到田里干活,干活和三个儿子样多,就是力气不如他们,累腰会疼……”
他看到许三观盖两条被子,就对许三观说:
“你是不是病?你盖两条被子,看到你还在哆嗦……”
许三观说:“没病,就是觉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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