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唰唰地流出来,二喜本来已经不哭,看到家珍又呜呜地哭起来,他嘴里叫着:
“娘,娘……”
家珍脑袋动动,离开墙壁,眼睛动不动地看着二喜背脊上凤霞。帮着二喜把凤霞放到床上,家珍脑袋就低下来去看凤霞,那双眼睛定定,像是快从眼眶里突出来。是怎也想不到家珍会是这付样子,她颗泪水都没掉出来,只是看着凤霞,手在凤霞脸上和头发上摸着。二喜哭得蹲下去,脑袋靠在床沿上。站在旁看着家珍,心里不知道她接下去会怎样。那天家珍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是偶尔地摇摇头。凤霞身上雪慢慢融化以后,整张床上都湿淋淋。
凤霞和有庆埋在起。那时雪停住,阳光从天上照下来,西北风刮得更凶,呼呼直响,差不多盖住树叶响声。埋凤霞,和二喜抱着锄头铲子站在那里,风把们两个人吹得都快站不住。满地都是雪,在阳光下面白晃晃刺得眼睛疼,只有凤霞坟上没有雪,看着这湿漉漉泥土,和二喜谁也抬不动脚走开。二喜指指紧挨着块空地说:
“爹,死埋在这里。”
叹口气对二喜说:
“这块就留给吧,怎也会死在你前面。”
埋掉凤霞,孩子也可以从医院里抱出来。二喜抱着他儿子走十多里路来家,把孩子放在床上,那孩子睁开眼睛时皱着眉,两个眼珠子瞟来瞟去,不知道他在看什。看着孩子这副模样,和二喜都笑。家珍是点都没笑,她眼睛定定地看着孩子,手指放在他脸旁,家珍当初神态和看死去凤霞模样,当时心里七下八下,家珍模样吓住,不知道家珍是怎。后来二喜抬起脸来,看到家珍他立刻不笑,垂着手臂站在那里不知怎才好。过很久,二喜才轻声对说:
“爹,你给孩子取个名字。”
家珍那时开口说话,她声音沙沙地说:
“这孩子生下来没有娘,就叫他苦根吧。”
凤霞死后不到三个月,家珍也死。家珍死前那些日子,常对说:
“福贵,有庆,凤霞是你送葬,想到你会亲手埋掉,就安心。”
她是知道自己快要死,反倒显得很安心。那时候她已经没力气坐起来,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耳朵还很灵,收工回家推开门,她就会睁开眼睛,嘴巴动动,知道她是在对说话,那几天她特别爱说话,就坐在床上,把脸凑下去听她说,那声音轻得跟心跳似。人啊,活着时受再多苦,到快死时候也会想个法子来宽慰自己,家珍到那时也想通,她遍遍地对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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