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爽朗的心情向山岸先生说:“三田果然是不错的家伙,其实他也有很好的一面。”此刻,我打从心底,想为自己的无知向山岸先生道歉。以一种崭新的心情,想和山岸先生握手。
虽说我不懂诗,却也是日夜追寻真正文学的男人,与文盲截然不同。我自认多少懂点文学。山岸先生说三田“很不错,或许是最好的”时,我虽然耻于自己的无知,但确实也曾侧首不解地质疑:“真的吗?”内心深处顽固地不以为然。我似乎有乡巴佬顽固的一面,若不将证据清楚地摊在眼前,我很难相信别人。就如《圣经》里的使徒多马(5)到最后都不肯相信基督复活。这真的很糟糕。使徒多马说:“除非我亲眼看见他手上的钉痕,并用我的手指探入钉痕,用我的手摸他的肋旁,否则我绝对不信。”这种顽固,确实令人束手无策。我也有和善天真的一面,应该不至于像多马那样冥顽不灵,可是一个不留神,年纪大了也有可能变成刻薄无情的老头子。当时我无法由衷地、全盘相信山岸的判定,内心某个角落依然质疑:“真的吗?”
但收到这封“请死”的信,我的心房霎时全被打开了,感到一阵凉风倏地吹过心头。
我很高兴,觉得他说得真好。这是非常杰出的话语。我经常收到许多奔赴战地的朋友,捎来各种令人感激的信,但能如此毫不迟疑自然地说出“请死”的,唯有三田一人。这是很难说出口的话。但三田却能说得如此自然,这表示三田已拥有一流诗人的资格。我向来尊敬诗人。纯粹的诗人,是超越人类的存在,我一直深信他们是天使。因此我对世间的诗人有很大的期待,却也经常失望。因为有很多人明明不是天使,却装模作样自称诗人。但三田并非如此。我相信山岸先生所言,三田确实是“最好的诗人”之一。至于三田为何写出这封如此美丽的信,我到了后来才知道原因。总之我现在由衷臣服山岸先生的看法,开心得不得了。
“三田很棒,确实很棒。”我带着只有我明白的和解心情,对山岸先生说。这世上的喜悦,能胜过和解的大概不多。我与山岸先生一样,相信三田是“最好的”,对三田今后的诗作也抱着很大的期待,但三田的作品却以另一种方式,完美地完成了。
过了不久,山岸先生带了一位眼睛很大、个子很高的年轻人来我的三鹰陋屋。
“这位是三田的弟弟。”在山岸先生的介绍下,他向我们打招呼。
果然很像。尤其那怯弱的微笑,和他哥哥一模一样。我收下三田他弟弟送的伴手礼,一双用整块梧桐刻的新木屐,以及一篮苹果。山岸先生在一旁说明:
“他也送了我一双用整块梧桐刻的新木屐与一篮苹果。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