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没事儿!”
此时,三宅医生离开藤椅,向中式房间走去,他别有用意地瞟了我一眼,我便悄悄跟在他后头。
老先生走到中式房间的壁挂背后,停住脚步说道:
“听到了扑咯普咯的响声。”
“是浸润吗?”
“不是。”
“是支气管炎?”
我含着眼泪问。
“不是。”
结核!我真不愿意朝这上想。假如是肺炎、浸润或支气管炎,我一定尽全力治好母亲的病,但要是结核,啊,也许没救了。我的双腿仿佛瘫软下来了。
“那声音很不好吗?听到扑咯普咯地响?”
我焦急地抽噎起来。
“右边左边,全都有。”
“不过,妈妈的精神还挺好呢,吃东西也说好香好香……”
“没法子啊。”
“骗人,啊,不会有事的吧?只要多吃黄油、鸡蛋和牛奶,就会好的,对吧?只要身子骨有了抵抗力,热也会退的,是吧?”
“是,不论什么,都多吃些。”
“是吧?是要这样吧?每天都吃五个番茄。”
“哦,番茄很好。”
“这么说,没事儿吧?会好的吧?”
“不过,这种病说不定会要命的,要有心理上的准备。”
这个世界有许多人力无法挽回的事情,我生来第一次感到眼前横着一堵绝望的墙。
“两年?三年?”
我震颤着小声地问。
“不知道,总之,是没法可想了。”
三宅先生说已经预约了伊豆的长冈温泉旅馆,当天就带着护士一起回去了。我把他们送到门口,转身奔回客厅,坐在母亲枕畔,若无其事地笑笑。母亲问道:
“先生都说些什么来着?”
“说是只要退热就会好的。”
“胸部呢?”
“看来不要紧,对啦,就像上回生病时一样,没错。天气一旦凉爽了,身体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但愿这种谎言能成为真实,我想忘掉“夺去生命”这类可怕的词儿。因为我感到,母亲要是死了,我的肉体也就随之消失了。我完全不能承认这样的事实。今后,我会忘掉一切,多多为母亲做些可口的饭菜给她吃,鱼、汤类、罐头、肝、肉汁、番茄、鸡蛋、牛奶和高汤。要是有豆腐就好了,用豆腐做酱汤,还有大米饭、糕饼等,好吃的东西应有尽有。我要把我的衣服用品全都卖光,让母亲吃得更好。
我站起身子走进中式房间,将屋子里的躺椅搬到客厅廊缘附近,坐在这里可以看到母亲的面孔。躺卧的母亲面部一点儿也不像个病人,眼睛美丽而又澄澈,脸色也很富有朝气。每天早晨,她按时起床到盥洗室,接着就在三铺席大的浴室内自己梳理头发,仔细打扮一番,然后回到床铺,坐在被窝里吃饭,饭后,在床铺里躺一会儿,坐一会儿,或看报,或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