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本来都在一个“邻组”,经常见面。有一次,记得是个秋天的黄昏,我和母亲两人乘汽车从那位大师门前经过,当时他一个人茫然地倚门而立。母亲透过车窗向那位大师点头致意,那位大师紧绷着的苍黑的脸孔猝然变得比红叶还要艳红。
“他是否动情了?”我故意打趣地说,“妈妈,他喜欢您呢。”
可是母亲却很沉着。
“不是,他是个大人物。”
母亲自言自语。尊敬艺术家,似乎是我们家的家风。
那位大师早些年死了夫人,他通过一位同和田舅舅互相比赛谁对唱谣曲最内行的某位皇族人士,向我母亲提出要求,母亲要我按照自己的想法写封信,直接寄给那位大师。我也没怎么多想,只是满心的不愿意。于是不假思索地很快写了信,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我现在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可以回绝掉吗?”
“当然可以……我也觉得不太合适。”
那时候,大师住在轻井泽的别墅,我寄信到那座别墅回绝了他。第二天,信还没有到,大师却只身一人到我这里来了。他说有事要到伊豆温泉去,途中路过这里一下。至于我给他的信一概不知,就这么冒冒失失跑到山庄来了。所谓艺术家,不管多大年纪,依然像小孩子那样任性而为。
母亲因为身体不好,只有我出来接待了。我在中式房间里请他喝茶,说
道:
“那封辞谢的信,这会儿也许抵达轻井泽了。我是经过认真的考虑写成的。”
“是吗?”他的语调有些慌张,一边擦汗一边说,“还请您仔细再考虑一遍,我真不知道对你怎么说才好。纵然在精神上也许不能给你幸福,但在物质上不管什么样的幸福,我都可以给你。这一点可以保证。我说话可是快人快语啊!”
“您所说的那种幸福,对我来说不太容易理解。我只想谈谈我的看法,请原谅。契诃夫在给他妻子的信中写道:‘生个孩子吧,生个我们的孩子吧。’尼采也在一篇文章中提到过‘一个要他生孩子的女人’。我想要孩子。什么幸福,那些东西可有可无。我虽然也想有钱,但只要能养得起孩子就足够了。”
大师很诡秘地笑了,说:
“你真是个很难得的人啊,对任何人都能谈出真实的想法。和你在一起,说不定会激发我对工作的新的灵感。”
他的话和他的年龄很不相称,听了使人感到不很受用。如此伟大的艺术家对待工作,若能凭借我的力量返老还童,那肯定是一种很有意义的生活。不过,我怎么也想象不出自己被那位大师抱在怀里会是什么样子。
“我是否也可以对你没有爱心呢?”
我微笑着问。
大师一本正经地说:
“女人也可以这样,女人只要稀里糊涂过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