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令人难忘的闷热的夏夜。黄昏时分,堀木穿着一件皱巴巴的浴衣,来到我位于筑地的居所。他告诉我,他今天因为有急用,当掉了夏天的衣服,但倘若被他老母亲知道此事的话那可不妙,所以想马上将衣服赎回来,让我借点钱给他。不巧我刚好也手头拮据,于是仍旧照老办法,我吩咐由子拿她的衣服去当铺换点钱回来。借给堀木之后,还剩余点钱,我便叫由子去买来烧酒,爬到公寓的天台上。从隅田川上时不时吹来阵阵夹着臭水沟味的凉风,我们就在臭风中摆起一桌略嫌肮脏的纳凉晚宴。
我们玩起了猜猜是喜剧名词还是悲剧名词的游戏。这是我发明的一种游戏。凡名词皆有阳性、阴性、中性之分,同样,也应该有喜剧和悲剧之分。例如,轮船和火车都是悲剧名词,而市内轻轨电车和公共汽车则属于喜剧名词。假使谁不懂得为何如此区分,便不配奢谈艺术,一个剧作家若是在喜剧中哪怕只夹杂了一个悲剧名词,他就没资格吃这碗饭。悲剧同样如此。
“听好喽——香烟是什么名词?”我问道。
“悲剧。”堀木迅即回答。
“药品呢?”
“药粉还是药丸?”
“针剂。”
“悲剧。”
“是吗?可是也有荷尔蒙针剂啊。”
“不,绝对是悲剧。我问你,首先注射用的针头本身不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悲剧吗?”
“好,就算是我输吧。不过我告诉你,药品和医生出乎意料都属于喜剧呢。接下来,死亡呢?”
“喜剧。牧师与和尚也一样。”
“答得好!那么,生存应该是悲剧了吧?”
“不,生存也是喜剧。”
“不对!这样一来,不是凡事都变成喜剧了吗?我再问你一个,漫画家呢?你不会说这也是喜剧吧?”
“悲剧,悲剧,一个大悲剧名词!”
一旦演变成这样一种低俗的玩笑就很无趣了,但我们却自命不凡地将它看作全世界任何上流聚会都不曾有人玩过的聪明游戏。
当时我还发明了另一种与此类似的游戏,那就是反义词的猜字游戏。例如,黑色的反义词是白色,但白色的反义词却是红色,而红色的反义词是黑色。
“花的反义词呢?”我发问。
堀木撇着嘴巴,想了想答道:
“呃……有家餐馆的名字叫‘花月’,这样说来,应该是月亮吧。”
“不,那可不是反义词啊,倒不如说是它的同义词哩。星星和紫罗兰,不就是同义词吗?那算不上反义词。”
“我明白了。那就是蜜蜂。”
“蜜蜂?!”
“牡丹和……蚂蚁?”
“搞什么呀,那是画题。你可别想蒙混过关。”
“我想起来了:‘丛云遮花’……”
“应该是‘丛云遮月’吧?”
“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