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沉,浓荫如盖,古树下个青袍老者,须眉都已映成碧绿,神情却是说不出安详悠闲,正负手而立,静静地瞧着面前少年写字。
这少年盘膝端坐在张矮几前,手里拿着笔,粗如儿臂,长达两丈,笔端几已触及木叶,赫然竟似生铁所铸,黝黑笔杆上,刻着“千钧笔”三个字,但他写却是笔不苟蝇头小楷。这时他已将篇《南华经》写完,写到最后字,最后笔,仍是诚心正意,笔法丝毫不乱。
木叶深处有蝉声摇曳,却衬得天地间更是寂静,红尘中嚣闹烦扰,似已长久未入庭院。
那少年轻轻放下笔,突然抬头笑道:“黄池之会,天下英雄谁肯错过?你老人家难道真不去?”
青袍老者微微笑道:“你直待这篇《南华经》写完才问,养气功夫总算稍有进境,但这句话仍是不该问,你难道还勘不破这‘英雄’两字?”
少年抬头瞧瞧树梢,却又立刻垂下头,道:“是。”
有风吹过,木叶微响,突然条人影自树梢飞鸟般掠下,来势如箭,落地无声,竟是个短小精悍黑衣人。黑色紧身衣下,粒粒肌肉如走珠般流窜,全身上下,每寸都布满警戒之意,当真如强弩在匣,触即发。
但这老少两人神色却都丝毫不变,只是淡淡瞧他眼,也不说话,仿佛这黑衣人早就站在那里似。
黑衣人突然笑道:“乐山老人俞放鹤,果然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却不想公子竟也镇定如此,黑鸽子总算开眼界。”抱拳礼,眉宇间顿现敬佩之色。
俞放鹤笑道:“原来是轻功七杰中黑大侠。”
黑鸽子道:“前辈总该知道,武林七禽中,就数黑鸽子最没出息,既不能做强盗也不能当镖客,只有靠着两条跑得快腿、张闭得严嘴替人传递书信来混日子。”
俞放鹤悦声道:“黑兄平生不取未经劳力所得之财物,老朽素来佩服,却不知是哪位故人劳动黑兄为老朽传来书信?”
黑鸽子笑道:“传信之人若不愿透露身份,在下从来守口如瓶,此乃在下职业道德,前辈谅必不至相强,但在下却知道这封书信关系着前辈件极重大秘密,是以必须面交前辈。”慎重地取出书信,双手奉上。
俞放鹤微微沉吟,却又将那封信送回去,道:“既是如此,就请阁下将此信大声念出来吧。”
黑鸽子道:“但此信乃是前辈秘密……”
俞放鹤笑道:“正因如此,老朽才要相烦阁下,老朽平生从无秘密,自信所作所为,没有件事是不能被人大声念出来。”
黑鸽子耸然动容,轩眉大笑道:“好个‘从无秘密’,当今天下,还有谁能做到这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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