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门,门口停着几辆黄包车,曼桢立刻坐上辆,霖生叫车夫把车篷放下来,说她怕风,前面又遮上雨布。黄包车拉走,走很长路,还过桥。天已经黑,满眼零乱灯光。霖生住在虹口个陋巷里,家里就是他们夫妇俩带着几个孩子,住着间亭子间。霖生到家,把曼桢安顿好,就又匆匆出去,到她家里去送信。她同时又托他打个电话到许家去,打听个沈世钧先生在不在上海,如果在话,就说有个姓顾找他,请他到这里来趟。
霖生走,曼桢躺在他们床上,床倒很大,里床还睡着个周岁孩子。灰泥剥落墙壁上糊着各种画报,代替花纸,有名媛照片,水旱灾情照片,连环图画和结婚照,有五彩,有黑白,有咖啡色,像舞台上百衲衣样鲜艳。紧挨着床就是张小长桌,切日用品都摆在桌上,热水瓶、油瓶、镜子、杯盘豌盏,挤得叫人插不下手去。屋顶上挂下只电灯泡,在灯光照射下,曼桢望着这热闹小房间,她来到这里真像做梦样,身边还是躺着个小孩,不过不是她自己孩子。
蔡家四个小孩,最大个是个六七岁女孩子,霖生临走时候丢些钱给她,叫她去买些抢饼来作为晚饭。灶披间好婆看见,问他这新来女客是谁,能说是他女人小姊妹,但是这事情实在显得奇怪,使人有点疑心他是趁女人在医院里生产,把女朋友带到家里来。
那小女孩买抢饼回来,和弟妹们分着吃,又递大块给曼桢,搁在桌沿上。曼桢便叫她把桌上面镜子递给她,拿着镜子照照,自己简直都不认识,两只颧骨撑得高高,脸上点血色都没有,连嘴唇都是白,眼睛大而无神。她向镜子里呆望许久,自己用手爬梳着头发,偏是越急越梳不通。她心里十分着急,想着世钧万要是在上海话,也许马上就要来。
其实世钧这两天倒是刚巧在上海,不过他这次来是住在他舅舅家里,他正是为着筹备着结婚事,来请叔惠做伴郎,此外还有许多东西要买。他找叔惠,是到杨树浦宿舍里去,并没到叔惠家里去,所以许家并不知道他来。霖生打电话去问,许太太就告诉他说沈先生不在上海。
霖生按照曼桢给他住址,又找到曼桢家里去,已经换家人家住在那里,门口还挂着招牌,开丬跳舞学校。霖生去问看-堂,那人说顾家早已搬走,还是去年年底搬。霖生回来告诉曼桢,曼桢听,倒也不觉得怎样诧异。这没有别,定是曼璐釜底抽薪之计。可见她母亲是完全在姊姊掌握中,这时候即使找到母亲也没用,或者反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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