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认为受之于父又长又黑眉毛和眉间深深皱纹把扯掉。如果有意,可以除掉父亲(以现在力气,决非什难事),也可从记忆中将母亲抹消。可是无法将两人遗传因子从身上驱逐干净。如果想驱逐,只能驱逐自身。
并且那里有预言。它作为装置深深埋在体内。
它作为装置深深埋在你体内。
熄掉灯,走出洗漱间。
家中充溢着又湿又重沉默。那是并不存在人们低语,是活着人们喘息。环顾四周,站住不动,深深呼吸。时针划过午后三时。两根针显得那般陌生,它们摆出副中立面孔,不肯站在这边。差不多是离开这里时候。拿起小型背囊,挎上肩。不知挎过多少回,却觉得比往常沉重得多。
目地定在四国。并无理由必须是四国。只是查看地图时,不知什缘故,觉得四国像是自己应去之地。看几次都觉得——或者不如说越看越觉得——那地方令心往神驰。远在东京南方,海把它同本土隔开,气候也温暖。那是从未去过地方,个熟人个亲戚也没有。所以就算有人查寻行踪(不认为会出现那样人),也不至于把目光投向四国。
在窗口接过预定车票,坐上夜班大巴。这是去高松最便宜交通手段。万日元多点点。没有人注意,没有人问年龄,没有人盯视脸。乘务员只是事务性地验票。
车上座位仅坐满三分之。乘客大半都是和样单客,车厢静得有些不自然。到高松要跑很长路。看时刻表,要跑十个小时,明天早上到。但时间长短不在话下。倘说时间,现在可是要多少都有。晚上八点多汽车刚出总站,就放倒椅背,躺下睡过去。身体沉进座位,意识就好像电池没电样模糊起来。
快半夜时突然下起大雨。不时醒来,从廉价窗帘缝隙看夜幕下高速公路。雨点出声地猛打车窗,沿路排列路灯变得隐隐约约。路灯宛如刻在世界上刻度,以相同间距无限延展开去。新灯光被拉到跟前,下瞬间便成旧灯光闪去背后。意识到时,时针已移过半夜十二点,十五岁生日于是自动来临,就好像被谁推上前来。
“生日快乐!”叫乌鸦少年说。
“谢谢。”应道。
但预言如影随形地跟着。确认自己周围墙尚未崩毁。拉合窗帘,重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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