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外面有人笑一声,北风大,有人咳嗽,我跟爸爸出去看,雪地白茫茫一片,见不到人,家家户户关门过年,狗也不叫,我吓了,跟爸爸回来,一台子兄弟姐妹吃菜吃酒,我吃不进,听外面还有啥声响。爸爸吃了一杯,跟我娘小声讲,肯定,是小叔来捣乱了,小琴,先帮小叔摆一副碗筷,我娘讲,算了,几年不摆了,小叔一定去县城了,不会再来了,我爸讲,就靠冬至烧一点纸,有啥用呢,过年大家一回来,坐满一台子,有人就冷清了,难免会眼红。爸爸讲到一半,大门哗啦啦一阵乱响。菱红说,吓人。小琴说,我一开门,一只绶带鸟飞进来,乡下叫练鹊。我爸对这只鸟讲,大年三十,有啥可以闹呢,有啥不开心呢。这只鸟不响,大家也不响。我心里晓得,这只练鹊,就是我小叔。丽丽说,哪里有这种吓煞人的鸟。小琴说,乡下就这副样子,反正只要大年三十,常有这种事体,有动物冒出来,听到怪声,咳嗽,结果撞进来一只鹌鹑,一只毛兔子,一只鹗,这次是练鹊,春天飞到坟墩上,死叫活叫的怪鸟。此刻大家不响。
小饭店外面是进贤路,灯光昏暗。小琴说,!”96!”年大饥荒,我小叔到陰间报到,做了讨饭饿煞鬼,当时葬得太薄,因此容易逃出来,每到过年,大家到齐吃饭,吃得好,讲得好一点,汤汤水水多一点,热闹一点,小叔就不平衡了,闹一点事体。大家不响。小琴说,这个大年夜,大家怕小叔惊吓,炮仗就不放了,大年初一,我开了门,小叔就飞走了,到了正月十五,天下的宴席,全部散了,房子里,只剩我父母,全部走了。玲子说,如果全家迁来上海,小叔飞得到上海吧。小琴说,这不可能了,说不定,变成一部土方车,撞到街面房子里,倒是可能的。满座笑翻。小琴说,我这是瞎讲了,我小叔,如果是一般的鹞子,一只麂,上海密密麻麻的马路,房子,也是飞不到安亭,走不过黄渡,肯定迷路了。陶陶说,最后关进铁笼子,送到西郊公园。大家不响。小琴说,我以前一直认为,人等于是一棵树,以后晓得,其实,人只是一张树叶子,到了秋天,就落下来了,一般就寻不到了,每一次我心里不开心,想一想乡下过年,想想上海朋友的聚会,就开心一点,因为眼睛一霎,大家总要散的,树叶,总要落下来。玲子说,这有啥呢,散了再聚,聚了再散嘛。葛老师说,小琴看上去笑眯眯,心里是悲的,听老师一句,做人要麻木,懂吧,像我一样,看看报纸,吃吃咖啡。玲子说,好了好了,葛老师已经老得陰笃笃了,要大家也一样,最好集体蹲养老院。大家不响。亭子间小阿嫂说,开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