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镇站走下火车时,她却觉得自己和牵着她手的孩子们一样年幼。从站台一路走来,沿途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城镇街道和建筑,她甚至能在黑暗中认出每栋建筑,说出它们的用途、谁拥有它们、谁住在里面。啤酒厂飘来的啤酒花的味道始终都在,使得寒冬凛冽的空气变得柔和起来。每逢磨粉的季节,河边的磨坊会把滚滚的蒸汽送入天空。她怎么可能不记得这味道、这感觉呢?这是家的味道,家的感觉。她呼吸着家乡的空气,内心安稳下来。不知不觉间,弗里茨和斯图尔特的农场渐渐远去,消失在了她乘车期间形成的天堑的另一边。等她意识到天堑的存在时,它已变得几乎无法逾越了。
此前,她父亲站在车站售票窗口投射的一圈亮光的边缘,背对着即将到站的火车,在寒风中,他大衣的领子竖了起来,那顶厚实的羊毛帽拉得很低,可是,单凭他肩膀倾斜的幅度,她就知道那人一定是父亲。他就这么出现在她眼前,刺痛了她的双眼。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她差一点就把孩子们留在原地孤零零地站着,冲到他面前去跟他打招呼。
结果她却听见父亲说了一句“不该回来”,这句话很伤人,她感觉哗啦啦流下来的眼泪凝固了。他走向马车,她看着他结实的后背,觉得有股寒意在她体内越陷越深。她有话想对他说,可这股寒意却让她开不了口,到最后,她想不出来还能做些什么,只好跟在他后面。
由于旅途劳顿,两个年纪稍大的男孩都快站着睡着了,似乎并未听见他说的那些不太友好的话。小宝宝利奥眼睛睁得大大的,但幸运的是,他很安静,而且年纪尚小,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格尔达觉得难以用语言去描述刚才发生的一切。在西点镇这一站,除了他们以外,没有别人下车,因此,之前车上冲突的目击者中,只有她在这个又黑又冷的地方下了车。她把孩子们安顿在马车的后面,把他们裹在厚厚的毛毯下,然后爬上马车,坐到父亲旁边,直到这时候,她才开口说话。她本想说“车上发生了一些事”,却转而回应了他之前所谓的“不该回来”的质疑:“我回来是因为凯瑟琳发电报说妈妈需要我。埃尔莎可是她唯一的姐妹啊……”
没等她说完,他便打断了她:“我当然知道埃尔莎是谁。”他猛地抖了抖马背上的缰绳,耸着肩膀,肩膀都快挨到耳朵了。当然了,格尔达想,他一贯如此,她为什么会觉得父亲会有所改变呢?
马车蹒跚着穿过铁轨的时候,她紧紧抓住座位的一侧,一直没松手。“我知道您知道埃尔莎是谁,爸爸。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扭头看向睡梦中的男孩们,“我想让妈妈见见孩子们,也希望他们认识认识您。我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