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还很小,紧接着,它变得越来越大,再然后,她再也看不见那栋建筑了,透过窗户依然能看见的,只有白色的土地与天空。在这个巨大的世界上,人类太过渺小;在这片平原上,他们似乎离一切都非常遥远。一想到这儿,格尔达打了个哆嗦,她回过头来,看了看坐在车厢前排的那几个男人,注意到那三个年轻的男子彼此靠得更近了。他们耸着肩膀,头紧凑在一起。那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帽子向前拉着,可这一幕让她觉得那男人只是刚刚停下了自己的步伐。
不知道为什么,她伸出手,把孩子们身上的毯子裹得更紧了。迷迷糊糊的利奥从两个哥哥之间爬了出来,爬到了她腿上,然后又睡着了。她用眼角的余光瞥到其中一个年轻男子站了起来,开始冲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做手势;接着,另外两个年轻男子也站了起来,开始冲那男人大喊。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件事发生时,不要直接盯着现场看。他们说的大部分话她都听不明白,含含糊糊的,语气很愤怒;听得懂的她又不愿意听。脏话满天飞,她这一辈子也只听过一两次这种脏话。那三个年轻男子面目扭曲,涨红了脸;坐着的那个年长的男人摊开双手,似乎是想安抚他们。
坐在这四人周围的那些人渐渐醒来,然后坐了起来,不过没有人走上前去加入他们。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过迅速,根本来不及大声叫出来,也来不及伸手去拉刹车索,让火车停下来。真的来不及,格尔达很确定这一点,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已经结束了。前一刻,那几个年轻男子还在大喊大叫;一转眼,他们便殴打起另一个男人来,又沿着过道把那男人往门那边拖。那男人的黑色羊毛外套已经从一个肩膀上拽了下来,他们拖着他经过格尔达的时候,外套又挂在了她座位的边缘处。其中一个年轻男子猛地一拽,没把挂住的衣服拽下来,反倒拽到了那男人的一只胳膊;接着,她听到了咔嚓的断裂声,声音实在刺耳。那男人尖叫起来,叫得像一头被割了喉的母猪。另一个年轻男子抓住他的头,朝椅背猛地撞了过去。鲜血四溅,一小滴一小滴的血洒到了孩子们睡觉时盖着的毯子上。格尔达的手伸了出去——后来,她告诉自己,她这是要去阻止那些年轻男子,或者去帮助那个年长的男人,可事实上,她只是把毯子往回扯了扯,把孩子们往自己的怀里拉了拉。她只能尽力去保护自己能够保护的那些东西。
他们就像扔一捆破烂衣服一样,轻而易举地把那男人从行驶的火车上扔了下去,那男人也的确像一捆破烂衣服那样,从铁轨旁的斜坡滚了下去,消失在远处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