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后,裴宴时入睡还挺快的。
但他做了个梦。
梦里他身处一片白茫茫的混沌里,四周空空荡荡,唯有一团橘色火焰浮在半空,他下意识地想要去触碰那团火,手还没碰到,火焰便游弋着往前去了。
他追着那团火,不停地向前,走了很久很久,可是那团火始终和他隔着一截距离,他无论如何也追不上,触不得。
到了后来,他仿佛跋涉了千万里,已是精疲力尽。他不想追了,忽然张开双臂,猛地向前一扑。
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抓住那团火。
应该是有的吧。
虽然掌心、怀里都没什么实感,但他感觉到了一股莫大的灼热感铺天盖地裹住了自己。
他觉得很烫。
那股烫意由肌入骨,像是滚沸的熔岩淌过四肢百骸,将人的五脏六腑、血脉经络都焚化殆尽。
在这种近乎窒息的灼热里,裴宴时听到很多声音,那声音既幽远又相近,似空谷回响。
“裴宴时,就凭你?你算什么东西!”
“裴总还是不要在我面前自我感觉良好了。容易自取其辱。”
“我不喜欢男人,更不会喜欢你。”
“我对你没有那个意思,我们的关系永远也到不了那一步。”
“就裴总这些个风流事迹傍身,他就不可能接受你作为他的另一半。”
“比起我和他一般般的母子关系,你这个,他看不上的同性恋,你们之间的关系,才更危险更易稀碎吧?”
……
还有一句,自年少时那场大雨下的未央巷里传来。
“没错,我就是恶心同性恋,恶、心、你。”
那倾盆的雨声仿佛随着这箭簇般刺向心脏的字字句句,越过时间的河,落在纷乱的耳边。
这些声音像是具化成形,互相缠着,扭作一团,在攀比着谁更嘹亮。
裴宴时在这种身受炙烤、耳承轰鸣的折磨下,猛地惊醒。
他蓦然睁开眼。
房间内空调大开,冰凉沁心,他却出了一身的汗。
他揉着眉心,以肘撑床,慢慢坐了起来。
身受炙烤,是因为晚上喝多了酒,酒精烧心,欲焚五内。
耳承轰鸣,是因为不知什么时候起,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雷鸣电闪不断。
裴宴时点了支烟,在床头灯投下的暖黄光晕里,眯眼抽了起来。
这场雨连续下了几日。
这几日里,裴宴时手机里弹出过不少本地新闻。
强降雨造成津州福平区庆阳镇岭丰沟附近大范围山体滑坡,津州消防紧急出动。
西江区临安街道东部路段一井盖被,bao雨冲走,津州交警变身路标,引导过往车辆绕行。
他们闻“汛”而动,火速出警,驾冲锋舟救出厂区内五十余名被困工人。
……
从前这些新闻出现在手机上时,裴宴时的视线都是自动忽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