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蟋蟀、蜘蛛、潮虫和萤火虫给彻底挡住了。它们或是用大头针钉着,或是装在小玻璃罩里,模仿着它们自然栖息的环境。而在这个巨大的昆虫馆中央,赫维希小姐正坐在一张书桌后面看他,仿佛他是她的又一个标本。这女孩放射出的那种威压感让埃尔温瞬间觉得,他才是那个羞怯的学生,而他迟到这件事让面前这位老师感到不耐烦了;他很夸张地朝她行了个礼,她忍不住笑了。物理学家得以窥见了她小小的牙齿和微微外分的门牙,而只有到了这一刻,他才看清她的真面目:她也就是个孩子。他一想到从餐厅偶遇开始自己萌生出的那些幻想,就羞愧不已。他拉了把椅子过来,紧接着就看起了入学考试的那些题。女孩思维很快,埃尔温惊讶于有她陪伴时的快乐,虽说他对她的欲望已经消散了。他们学了两小时,几乎没有说话,而等她解完最后一题,两人敲定了下一次课的时间,女孩倒了杯茶给他。薛定谔喝着茶,女孩就把她爸爸抓来、她负责制作和保存的昆虫拿给他看。而当她暗示说,她不想再多占用他时间的时候,薛定谔才意识到,天已经黑了。他是在门槛上跟她道别的,又像开始一样行了个屈膝礼,赫维希小姐也又笑了,跟第一次一样。再然后,埃尔温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自觉可笑极了。
他累坏了,可又睡不着,眼一闭,就会看到赫维希小姐伏在书桌上的样子,蹙着鼻头,用舌尖润湿着嘴唇。他只好起床,把前一天早上扔到地上的纸又捡了起来。他想把它们排好的,可连这个都大费了他一番工夫。他已经分不清是从哪个推出哪个了,唯一清楚的只有最后一页上的那个方程,它完美地捕捉到了原子内部电子的运动,尽管乍一看,跟前面写的没有丝毫的关系。他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事。他怎么能创造出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懂的东西呢?这也太荒谬了!他把那几张纸又夹回到了散开的本子里,把本子锁进了抽屉。然而,他还不想认输,就研究起了他六个月前开始写的一篇文章,讲的是他在战争中碰到过的一个奇异的声音现象:一次大爆炸过后,声波在远离初始点的过程中不断减弱,可在约五十公里的地方,又突然变强了,像重生了一样,且力度比开始时还要大,就仿佛它在空间中前进,同时在时间轴上又倒退了。对薛定谔来说——他有时都能听见旁边人的心跳——已经熄灭的声音的这种不可思议的再生让他十分着迷。可哪怕他再努力再用心,顶多二十分钟,他的思绪又会回到赫维希小姐身上。他爬回到床上,往嘴里塞了把安眠药。当天晚上,他做了两个噩梦:第一个,一波巨浪冲碎了他的窗玻璃,把房间整个儿都淹了;第二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