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学界做出过重大贡献的。他没有兄弟姐妹,也没跟安妮生过孩子,万一他在这个年纪死了,这个家族的名字也就永远消逝了。生理和智力上的双重不育让他想到了离婚;或许他该抛却一切,从头开始,可能他该把酒瘾给戒了,对女人不再见一个追一个;要么就干脆忘掉物理,一头扑进能唤起他激情的另一种事物里。也许吧,也许。这一年里,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想着这个,可他做的唯一的事就是跟他老婆吵架,越吵还越凶,趁着她跟他同系的同事,荷兰物理学家彼得·德拜搞到了一起,还分外地热烈。他觉得没什么盼头,未来越来越灰暗了,也有越来越多的重复。这么一想,他就又一次地跌入到了大战时期把他摧垮的那种懒散里。
就是在那样的状态下,他接到了他系主任的邀请,请他开个讲座,讲讲德布罗意的理论。薛定谔以一种打学生时代起就从未有过的热情投入了这项工作。他翻过来倒过去地分析了法国人的研究,也跟爱因斯坦一样,当下就发现了王子这篇论文的潜力。他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下嘴的地方。做讲座的时候,他在整个物理系面前趾高气扬的,像在介绍他自己的想法:他解释说,量子力学,别看它造成了这么多的问题,它是可以用一个经典范式来驯服的。要探究这个尺度,根本不用改变我们学科基本的原理,不用一大一小两种物理学。而且我们都可以解脱了,那该死的神童,沃纳·海森堡,我们再也用不上他可怕的代数了!薛定谔说道。引起了同事们的一阵哄笑。如果德布罗意是对的话,所有原子现象就有一个共同的属性了,甚至说,它们不过是一种永恒基质的个体表现罢了,埃尔温放言道。可正当他要发表总结陈词,德拜生生把他打断了。用这种方式来看待波,德拜道,是相当愚蠢的。说物质是波构成的,这是一回事,但要讲明白它是如何波动的,就是另一回事了。但凡薛定谔先生说话还想保有一丁点的严谨,他也该拿个波方程出来。没有方程,那德布罗意的论文就跟他们那些法国贵族一样,既迷人又没用。
薛定谔夹着尾巴回家了。德拜可能是对的,可他的言论不仅粗野无礼,而且完完全全就是恶意的。狗屎荷兰人,我早就烦他了,瞧他盯着安妮的时候的那副样子吧,她怎么回看他的就不提了……狗崽子!埃尔温把自己锁在了书房里,喊着:来舔我屁眼儿啊!吃屎去吧!都他妈给我去死!他拿桌椅出气,摔书,直到一阵咳嗽叫他跪了下来,在离地几公分的地方喘着,用手帕捂着嘴。把它拿下来的时候,他就看见一摊血,像一朵盛放着的巨大的玫瑰。再也没有比这更明确的标志了:他的结核病复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