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前两次那种恍如一梦般的空虚,苏昂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在手术台上经历了什么——不只是清宫手术,而是整个人被肢解,又重新拼接起来。重组后的她看似一如往常,但其实已不再是原来的她了。
有医生来到休息室向她们讲解术后注意事项。她环顾周,几乎能确定除她以外的所有女性都是主动选择的人流。当医生委婉地说出“以后要多爱惜自己”这样的话时,旁边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立刻低下了头。苏昂心底的委屈渐渐转化为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人们总将人流手术和女性的“不自爱”“不尊重生命”联系在一起,可是有谁考虑过我们这种人的感受?!我们这些被动的、无奈的、求而不得的人!
平川那天深夜才赶回家。他坐在床边抚摸她的头发,给她一个安慰的微笑。
“你想聊聊吗?”他用一种令人尴尬的温柔语气和她说话,仿佛她是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你想聊聊吗?这是平川一贯的沟通方式,但当下的她只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是如此疏离而又可笑。如此深刻的、摧毁性的哀痛,有可能只靠“聊聊”与他人分担吗?你是“他人”吗?此时的我不需要你那一直引以为傲的冷静和理性,我更需要的是知道你也感到了和我一样的痛苦——给我一个患难与共的拥抱,或者跟我一起抱头痛哭……
“不想。”她转过身去背对他。
长长的沉默。平川呆坐在那里,似乎不知该如何是好。然后他坐得离她更近了一点,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臂上。
“其实我呢,”他小心翼翼地说,“这辈子没有小孩也没关系,真的……”
这句话在她心上用力开了一枪,泪水毫无征兆地滚滚而下。她把被子拉过头顶,以手遮眼,溃不成军,胸口仿佛烧出了一个洞。你什么都不明白,她想,你什么都不明白。
平川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他身体的滞重感仿佛透过床单传递到了她那里。不过最后他还是站了起来,走向洗手间,关上了门。那扇他们曾为彼此敞开的心门,也在她面前砰地关闭。刹那间,一切复归于平静,如履薄冰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