唾沫星子!太不雅观了!普鲁斯特,普鲁斯特!对经典大师要有敬畏之心,懂吗?你也是的,小孩不懂你也不懂?跟着瞎闹,以后出去了人家问,《追忆似水年华》谁写的,她说噗噜噜噜,丢不丢人?
女孩的嘴唇和笑容都收回去,露出败兴的神情,扑通跌回后座。孙娟说,你爸就是个灭嗨王。
球球问,灭嗨是啥?
曹啸东又说,不要“啥啥”的,“是什么”,怎么老改不过来?上高老师家可不能这么说话。娟,还有那些网络流行语,不要跟她讲,都是些速朽的口水词。
孙娟转头看球球,和稀泥地说,不说话了,画会儿画吧。她朝她轻微地一咧嘴,分享被统治者对霸权的不满。女孩的兴致回来一点,笑着吐出一点舌尖。曹啸东都看在眼里,不过他保持沉默,宽大为怀,再专制的霸权,也得允许有人发泄不满。他看一眼后视镜,说,复习一下要跟高老师说什么。第一个问题是什么来着?
女孩怏怏地说,第一个问题,画素描的时候用手擦抹这种方法,该,该怎么用。
然后呢?然后跟高老师聊点什么?
聊画展。
对,“欧洲新古典主义珍品展”,你都看到谁的画了?回想一下。
说完他又给孙娟派任务:给球球约一节今晚的线上外教课。孙娟说了两个APP的名字,问约哪个。曹啸东说,约前面那个。后面那个,我在论坛上看到人说,他家外教里有黑人!
球球被人世确认的第一天,还不叫球球,还只是报告单上“阳性(已孕)”四个字。曹啸东看着那单子,眼圈慢慢红了,把那张纸搁在床头柜上,霍地起身,转身面对孙娟,一个膝头落地,整个身子矬下去。孙娟小小地惊了一下,骇笑道,哎呀,你干什么?!求婚你都没跪,现在想起下跪了?我这是母凭子贵?他伸手摁着,不让她动,娟啊娟,谢谢你,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又对着她肚子说,宝宝,bienvenue!
Bienvenue,法语“欢迎”的意思,是曹啸东会的十来个法语单词之一。后来他常说,我跟我女儿讲的第一句话是法语。
后来孙娟才明白“给我这个机会”是什么意思。
整个孕期,屋里整天播放古筝、古琴,舒伯特、巴赫、海顿、格里格、柏辽兹……听得孙娟烦不胜烦。曹啸东正色道,我是给你听吗?我是给咱儿子听呢。起初几个月,他认定是儿子,七个月产检的时候,提前托了人,塞了钱,被告知是女儿。曹啸东脸上有一秒愕然,很快拉起一个惊喜的笑遮挡了。孙娟擦掉肚皮上黏糊糊的显影凝胶,他扶她起身。走到过道里,她半玩笑半试探地说,失望吧?不能给你们老曹家继承香火了。曹啸东说,曹家有什么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