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里有芬达,有七喜,昨天那谁……买来的,小曹小孙,你们跟球球一块喝点饮料吧?
孙娟说,不喝了。高师母笑道,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都要控糖,见了甜的就躲,像我们小时候,家里让上合作社买糖,回来路上就忍不住拿手蘸着吃。高老师牵着球球的手往厨房走,说,你就别提以前老年代的事了,招人烦。高师母对他背影说,当然了,你是大少爷出身,天天下午吃牛油蛋糕,哪像我们穷家小户的孩子,吃了苦就记一辈子。
孙娟掐掉最后一条豆芽根须,响亮地拍拂双手,择完了,周老师,给您洗洗去。高师母说,谢谢了小孙,拿到厨房就行,我这馄饨也包完了,搁冰箱冻上,明天早晨煮。孙娟起身把豆芽根须抹到笸箩里,转头跟曹啸东说,赶紧的,搭把手呀!曹啸东从沙发上弹起来,伸手一抄,把装肉馅的搪瓷盆抢到手里。
高师母端着放馄饨的竹盖帘,走在前面,笑道,你们这代媳妇有福气,小曹多好,愿意干家务。你们高老师那双手啊,就跟金子打的似的,让他扫个地,都推脱来推脱去,我总说他:拿根扫帚能让你手上镶的钻石掉几颗?曹啸东笑道,周老师,这我得替高老师说两句,高老师是大师,大师的手那确实金贵,听说毕加索的手还上了巨额保险呢。
过道里飘满了厨房来的咖啡香气,高家厨房是西式的,吊柜炉灶溜边,中间一个黑色大理石料理台,台子正上方一圈铁丝,倒挂七八个郁金香形酒杯。球球坐在高高的吧台凳上,小手捧一个雕花玻璃酒杯,杯里装着橙子汽水。孙娟一进来就哎呀一声,高老师您怎么拿玻璃杯给她用?您这杯都好贵的,人小手不稳,打了怎么办?
高老师在吊柜里找出一根吸管,走来放在球球杯子里,笑眯眯道,这一直是球球的专用杯,她一直都能拿得稳。再说,打就打了,彩云易散琉璃脆,人间哪有千年万载的东西?高师母对孙娟说,豆芽放台子上吧,我来收。
那个戴头巾的人也站在料理台前,面前是一大堆器具,电动磨豆机、电子秤、计时器,好像要搞科学实验似的。咖啡粉已铺在卷成圆锥形的滤纸上,像沙漏剖开,露出沙子。他提起黄铜手冲壶,细细地把水注入,头巾尾巴从脑后垂到胸口,那张小白壳子脸笼罩肃杀之气,太阳穴和颧骨处有一长条发亮的区域。倒入一点水,他暂时放下手冲壶,在计时器上按了个时间。曹啸东知道那叫“闷煮”。
那人双手撑住台面等待,十根细长手指屈起,像蜘蛛腿。高老师倚在台子边沿,接续之前不知何时的谈话,幽幽说道,我啊,现在主要是体力不如从前,下笔没那么有劲,没那么准了,到现在我才明白,无论什么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