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近视镜后面直勾勾地看,像要把印进去,突然踮起脚尖,像小时候那样在后脑勺上撸把,说,其实也不知道。你去,寄照片来给看。过会儿,她又说,啊,想起来,你早点去,冬天之前就去,那里冬天屋子里头有暖气,比咱们这儿暖和。
这是母亲留给最高指示,于是,紧赶慢赶,抢在那年冬至到来之前,背着所有笔和颜料,飞向德国,飞向异乡和她故乡。
画已经画到最后阶段,快要完工。旦完工,就打算跟姐妹俩讨回欠条,就此别过。站在画前端详时候有点难以置信,这幅画完全不是以往风格,而通过它似乎实现某种创作上探索和传递。它让想起初到欧洲,在美术馆流连那些日子。欧洲古典主义油画,完美到让人狐疑关于绘画所有事情其实都早已做完,所谓艺术史,不过是部退步史,后人已经再也无法往这座大教堂上再添片瓦。但是,画画人偏不信邪,他们硬是棒棒地交下去,印象派、后期印象派、野兽派、超现实、立体主义、极简主义、抽象表现主义、达达、波普……怀里揣着水壶和干面包,眼珠子由于过度凝视而凸出来,但内心却凹下去,等待着被注入,被浇灌和填满,谦逊又富足。海伦和玛丽,在画里,像文艺复兴时期少女样有种雾蒙蒙贞静,虽然她们褐黄头发之下是中国人略显扁平脸庞。
这天下午,她们来得稍晚,脱衣服时候,觉得玛丽有点不自在,后来发现原因,她左乳有个血豁口,还没结疤,身上还有明显烟头烫伤。画到那里梗下。
你不用假装没看见,知道你看见!海伦呛句,然后竟伏身在沙发上哭起来。
都不哭,你哭啥。玛丽推推妹妹。已经不疼。
站起身来,走到窗子前面,望向窗外。
过会儿,玛丽披上衣服,走到旁边,她不看,也看着外面。说,所以你要把们画得好看点,们不会永远好看下去。们好看都特别特别短。
没说话,她接着说,你知道金姐吧,听说以前也是天上人间头牌,才几年?现在她老成什样子?
那天后来笔没画,们喝很多很多酒。海伦喝高,咕噜咕噜讲个不休。她说,你知不知道,们开始特别讨厌你,特别烦你,想讹你笔,你个破老头子。
很愕然,并没得罪你们啊?
你得罪!你就是得罪!
海伦说,她和姐姐,是整个天上人间最漂亮、生意最好姑娘,那天,罗胖子憋劲,给妈咪塞钱,才从别客人那里把她们俩“匀”出来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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