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斜角里跌下去。孙吉人和韩孟翔一齐抢过来接住了她。“头彩开出了,开出了!得主两位!快上去呀!再开二彩!”
王和甫喊着,哈哈大笑,拍着掌,猛可地船上的汽笛一声怪叫,把作乐的众人都吓了一跳,接着,船身猛烈地往后一挫,就像要平空跳起来似的,桌子上的杯盘都震落在甲板上。那五个人都晃了一晃。韩孟翔站得出些,几乎掉在黄浦里。五个人的脸色都青了。船也停住了,水手们在两舷飞跑,拿着长竹篙。水面上隐约传来了喊声:
“救命呀!救命呀!”
是一条舢板撞翻了。于是徐曼丽的“二彩”只好不开。吴荪甫皱了眉头,自个儿冷笑。
船上的水手先把那舢板带住,一个人湿淋淋地也扳着舢板的后梢,透出水面来了。他就是摇这舢板的,只他一个人落水。十分钟以后,孙吉人他们这小火轮又向前驶,直指铜人码头。船上那五个人依旧那么哗笑;他们不能静,他们一静下来就会感到难堪的闷郁,那叫他们抖到骨髓里的时局前途的暗淡和私人事业的危机,就会狠狠地在他们心上咬着。
现在是午夜十二时了。工业的金融的上海人大部分在血肉相搏的噩梦中呻吟,夜总会的酒吧间里却响着叮叮噹噹的刀叉和嗤嗤的开酒瓶。吴荪甫把右手罩在酒杯上,左手支着头,无目的地看着那酒吧间里进出的人。他和王和甫两个虽然已经喝了半瓶黑葡萄酒,可是他们脸上一点也不红;那酒就好像清水,鼓动不起他们的闷沉沉的心情。并且他们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样闷沉沉。
在铜人码头上了岸以后,他们到徐曼丽那里胡闹了半点钟,又访过著名的秘密艳窟九十四号,出一个难题给那边的老板娘;而现在,到这夜总会里也有了半个钟头了,也推过牌九,打过宝。可是一切这些解闷的法儿都不中用!两个人都觉得胸膛里塞满了橡皮胶似的,一颗心只是粘忒忒地摆布不开;又觉得身边全长满了无形的刺棘似的,没有他们的路。尤其使他们难受的,是他们那很会出计策的脑筋也像被什么东西胶住了——简直像是死了;只有强烈的刺激稍稍能够拨动一下,但也只是一下。
“唉!浑身没有劲儿!”
吴荪甫自言自语地拿起酒杯来喝了一口,眼睛仍旧迷惘地望着酒吧间里憧憧往来的人影。
“提不起劲儿,吁!总有五六天了,提不起劲儿!”
王和甫打一个呵欠应着。他们两个人的眼光接触了一下,随即又分开,各自继续他们那无目标的了望。他们那两句话在空间消失了。说的人和听的人都好像不是自己在说,自己在听;他们的意识界是绝对的空白!
忽然三四个人簇拥着一位身材高大的汉子,嚷嚷笑笑进来,从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