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说,一个是圆脸儿,不长不短,水汪汪的一对眼睛,皮肉黑一点儿。那一个是什么模样儿就记不清;人是高一些。”
屠维岳忽然冷冷地微笑了。小圆脸儿,水汪汪一对眼睛,黑皮肤,中等身材:他知道这是谁。
“她们路上不说话么?”
“对你说过她们只走了不多几步,就分开了。她们出来的时候,三个人臂膊挽臂膊,像煞很要好的样子。”
李麻子也好像有点不耐烦了,用手背到嘴唇上去抹一下,睁大了眼睛看着屠维岳。
一个人影在那边墙角一晃。屠维岳眼快,立刻跑前几步看时,却是阿祥。这一个新收用来的人,此番屠维岳还没派他重要的工作。他看见屠维岳就站住了。屠维岳皱一下眉头,就吩咐道:
“阿祥!全班管车都到草棚那边关照工人明天上工;老板出了布告,有话上了工再讲。你去看看,她们是不是全班都去了;有躲懒的,回来报告我!”
“要是闹了事,你不要客气;招呼一声就行了!草棚一带,我们有人!”
李麻子也在一旁喊,张大了嘴巴笑。屠维岳也笑了一笑,随即满脸严肃地对李麻子说:
“我们也到草棚里去找一个人。你叫五六个人跟我们一道走!”
屠维岳现在看准了那黑里俏的朱桂英一定也有“花头”,决定亲自去探险了。
他们一路上看见警察双岗,保卫团巡行,三三两两的丝厂女工在路旁吵闹。太阳光好像把她们全身的油都晒到脸上来了,可是她们不怕,很兴奋地到处跑,到处嚷。靠近草棚一带,那空气就更加紧张了。女工们就好像黄昏时候的蚊子,成堆起哄。她们都在议论厂里开除了三个人。“工钱打八折就不讲了么?骗人呀!”——这样的叫声从乱烘烘里跳出来。
屠维岳依然冷冷地微笑,和李麻子他们走进了那草棚区域。可是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他觉得四面八方有千百条毒眼光射到他身上。“夜壶!”“打倒夜壶呀!”最初不很响,也不很多;后来却一点一点多起来了,也响起来了。屠维岳偷偷地看了李麻子一眼,李麻子铁青着脸,咬紧了牙齿。
黑大衫或是黑拷绸短衫裤的“白相人”也是三三两两地在这草棚区域女工堆里穿来穿去,像些黑壳的甲虫。他们都是李麻子的手下人,他们故意撞进了嚷闹的女工堆里,故意在女工们汗湿的绷得紧紧的胸口摸一把。这里,那里,他们和女工们起了冲突了。一片声喊打!可是一下子又平静下去了。女工们竭力忍耐,避免和这些人打架;而这些人呢,也没接到命令真真出手打。
屠维岳低着头快走,叫李麻子引他到朱桂英住的草棚前了。
“屠夜壶来捉人了!”
突然在那草棚的一扇竹门边喊出了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