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还在交易所内听“数目字雷”。快到家时候,他心就异样地安静不下去,他自己问自己,要是阿眉这孩子弄不清楚,可怎办呢?要是她听错话,可怎办呢?这是身家性命交关事儿!
但到家时,冯云卿到底心定。他信托自己女儿,他又信托自己前天晚上求祖宗保佑时那片诚心。
他进门后第句话就是“大小姐回来没有?”问这句话前,他又在心里拈个阄:要是已经回来,那他运气就十有八九。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他女儿也是刚刚回来,而且在房里睡觉。当下冯云卿灰白脸上就满布喜气,他连疲倦也忘,连肚子饿也忘,匆匆地跑上楼去。
女儿房门是关着,冯云卿猛可地又迟疑;他决不定是应该敲门进去呢,还是等过会儿让女儿自己出来。当然他巴望早刻听到那金子般宝贵消息,以便从容布置;然而他又怕刚回来女儿关起房门,也许是女孩儿家有什遮掩事情要做,譬如说换换衬衣裤,洗洗下身,——那,他在这不干不净当儿闯进去,岂不是冲犯喜神,好运也要变成坏运!
正这迟疑不决站在那里,忽然迎面来姨太太老九,手里捧着个很饱满皮夹,是要出门样子。
“啊!你来得正好,要问你句话!”
姨太太老九尖声叫着,扯住冯云卿耳朵,就扯进房里去。
叠账单放在冯云卿手里;那是半个月前东西,有米账,煤账,裁缝账,汽车账,长丰水果店和老大房糖食店账;另外又有两张新,是电力公司电费收据,是上月份房票。冯云卿瞪着眼睛,把这些店账都翻过,心里打着算盘,却原来有四百块光景。
“老九,米店,煤店,汽车行,不是同他们说过到八月半总算?”
“哼!你有脸对说!——可没脸对他们说呀!老实告诉你:统统付清!共四百三十块几角,你今天就还——也是姊妹淘里借来!”
“哎,哎!老九,再过几天好?今天身边要是有百块,就是老忘八!”
冯云卿陪着笑脸说,就把那些票据收起来。
“没有现钱也不要紧。你只把那元丰钱庄万银子存折给,也就算。押押!”
“那不行,嗳,老九。那可不行呢!再说,只有四百多块,怎就要万银子存折做抵押——”
“啐;只有四百块!你昏?五阿姊那边五千块,难道不是经手?你还说只有四百多!那是客气钱,人家借出来时为相信,连押头都不要;马上就要个月到期,难道你好意思拖欠?”
姨太太剔起两道细长假眉毛,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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