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着屋檐落在阶前,点点滴滴,湿透了长阶。
周琮一路淋着雨被拉到了童家高楼,他像个捞起来的落汤鸡,墨绿色的官袍浸透了雨,堪堪挂在身上,全然没了巡抚大人的样子。
他是个拿不起刀的文官,倒不会被砍杀的场面吓破了胆,但冷铁的凛冽同那冬日的风雨萧瑟混在一起,像是刮着人的后脊,杀着人的威风,周琮再直不起腰杆,他被丢在长阶上,瑟瑟地看着童家败下阵来。
周琮几乎是蜷缩在石阶上了,没人看着他,也没人管他,可他冷得直发抖,腿也是软的,连走回巡抚府上的力气都没有。
“周大人。”周琮听到有人喊他,但他没应,仿佛是听错了。
林归端着杯热水站在旁边,又喊了声:“周大人?”
周琮这才抬起头来,他看见是林归,眼神先是愕然,接着又冷冷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林归看着他叹了口气,他将那杯热水递到他跟前,“周大人,小将军也不想您在这大雨里冻坏了,喊小人送了杯热水来。”
周琮的眼神黯淡下去,他没接,没听到似的把头低了回去。
林归做下人时见惯了冷眼,他不恼,只将水放在了周琮身旁,一边道:“周大人今日淋了大雨,可小将军说冻死并非个好死法,将军不拦着,却让小人还带了句话给您。”
林归直起了身,“您乃是文官进士出身,前朝甚少贫寒之士能入仕为官,周大人自有令人佩服之处,只是不知大人是否还记得,当年科考落笔之时,还曾写过,‘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1]’,前朝风雨飘摇,朝廷多有磨难,大人乃是见过苦难之人,从前心有社稷、胸怀大志,怎么到了今夕的朝廷,大人就不记得民生之多艰了。”
林归说完了话,仿佛心有所感,顾自地叹了口气,他丢下句“大人顾自思量”,便转身离开了。
周琮听到脚步声远了,才又仰头起来,细雨打在他的脸上,他摸了一把脸上的雨,颤着手去把那杯热水拿起来,可他摸不出那杯子的温热,他看着自己的手,雨水纵横着从脸上滴落,他呆愣了会儿,原来他已淌了一脸的热泪。
周琮眼前模糊,少年人立志入仕,谁不是想要为民请命、青史留名,可这世间的功名利禄是把刻刀,血肉模糊地把人雕琢得面目全非,往着偏离的道路愈来愈远,再不记得本来模样。
周琮想起了初次受封进宫,他乃是前朝探花郎,却得罪了皇帝身边内侍的干儿子——前朝宦官当道,他出身微寒,进宫时身无长物,给不起那小公公赏钱,便被他引着走了远路,眼看着时辰将至,几乎是要前程不保。
可那日他看见一顶玉色的轿子从眼前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