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寝夜里依旧是秋风冷厉,雒易亦不再因为噩梦而冷汗涔涔地惊醒过来,因为他根本彻夜未曾合眼。躺在榻上,空听着窗外冷风吹动枝叶哗然作响,那声音空洞而单调,像是只失橹舟在湖中心茫然地打转。
终于忍不住翻身下榻。独自人出房,悄悄到沈遇竹居所前。逼仄小窗还透出点淡淡烛光,想必他不至于不辞而别。可是自己难道能径直叩门相谒吗?见面也没有多余话可说,除非他甘心退让——扪心自问,他果真甘心推翻所有辉煌愿景、蜗居在陋巷市井之中、和那卑微市侩、庸碌鄙陋为伴吗?年半载,或许可以忍受,说到生世,他真能甘心得?那,抉择答案是昭然如揭。慧剑斩情丝,自当有几分慷慨气象,但雒易只觉得惘然。攥着两手撑在下颌,茫茫然望着低矮耳房中点烛火,像是在黑暗无边汪洋上迷途舟船,绝望地看着那忽明忽灭灯塔。
如此竟不知怔怔等几个时辰,月落临晨也浑然不觉。却听门栓咔哒声,霎时浑身凛,坐直身子。沈遇竹眼下泛着青色走出来,见到他不由怔。垂下眼,讷然举举手中沓纸,轻声道:“你要药方。”
雒易闻言震,霎时心中五味陈杂。沈遇竹走近几步,这才看见轮椅上湿漉漉露水,怔然道:“你在这儿等多久?”攥住他手,只觉手指冰凉。原来雒易出来之时,连外衫也忘披上。
沈遇竹屈膝跪下来,敞开外袍将他冻得发紫双膝抱进怀里。雒易怔怔看着他,纵有千言万语,此刻竟只是如鲠在喉,却听到沈遇竹低道:“对不起。”
雒易颤。只听沈遇竹温言道:“你烦心事已经够多,不该这样逼迫你,更不该当众让你难堪。”顿顿,又道:“你放心,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会陪伴在你身边,直到……”
他停住,怔然地望着天际黯淡将尽残夜,轻轻开口道:
“直到你得偿所愿那天。”
他静静埋首在他膝上。金色朝霞终于穿云破晓而来,天光催逼,始知生命又少日。良久,沈遇竹抬起头来对他笑笑,道:“们走罢。”
三日之后,齐军场奇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截敌军口粮。就连开蒙城余下不便搬动辎重器械,也尽数被淋上热油烧个精光。然而真正令燕军震恐后怕,不仅是此次突袭齐军仅不过千余人、便将号称百万之众联军搅乱成盘散沙,而是率领这支轻骑竟然是数日前仍不良于行雒易。
经番刻意为之夸大和渲染,所有齐国军民都毫无疑虑地相信,主帅奇迹般康复毋庸置疑是上天庇佑,是齐祚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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