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挂着一张琵琶,只打了一层清漆,木纹流畅古朴,安静悲悯地与他静静相对。他想起花奴许久以前告诉他的一首琵琶曲,他并不知道曲调,便伸指一一轻拨过五根弦,在如玉环相击的清脆声中,心中默默吟诵过:“只有北邙山上月,清光到死也相随。爹爹,你不会怪我吧?”
大理寺的前身是秦汉的廷尉,因《天官书》云:“斗魁四星,贵人之牢曰大理”,其后改为大理寺。本朝将都城迁回长安后,大理寺便专负责京城内的刑狱。大理卿本麻察已退职回府,又得了皇帝诏命匆匆回到官署,穿戴得齐整升堂静侯。薛崇简被带上大堂时,堂上灯火亮如白昼,两边刑吏俱面目森然,柱着刑杖肃立,活像了壁画上的地狱鬼差。
四名羽林军将薛崇简按跪在堂下,到麻察耳旁低语数句,便退出门去。麻察沉着脸问道:“堂下何人,报上姓名籍贯。”薛崇简又好气又好笑,此人靠自己母亲斜封官才得了功名,从前在自己家中如同家奴,对自己兄弟们都恭恭敬敬地称“郎君”。他抬头冷笑道:“麻察,你不认得我?”
麻察向下一看,微笑道:“原来是薛卿啊——不过,凭你是王孙贵戚,还是朝中相公,到了大理寺,都当一视同仁。薛卿方才言辞无礼了,来人,责十杖。”
他说话之际还笑容可掬,薛崇简听到最后三字,还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眼见得走上两个木着脸的刑吏,抬起板子就要往自己身上压,一时大怒,伸手抓住板子道:“你凭什么打我!”麻察笑容不改,淡淡道:“你是陛下送来的钦命人犯,又在公堂上轻慢寺卿,本官打不得你?”
怒气骤然升上薛崇简少年人的面庞,麻察只是捻须不语,薛崇简听他提到皇帝,似是看到了李隆基轻诮阴沉的眼神,想起自己出门时李成器苍白脸色。依着他的本性,宁死也不会受这等腌臜小人的羞辱,但他可以死,却不能让李成器为了他多受为难。他微微沉吟,到了此地,只怕刑辱难以避免,表哥那边一定在为救他努力,他便须忍这一刻,不能在表哥到来前,就闹到不可收拾的局面。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将胸间怒火压下,放开板子,向地上俯身下去。两边刑吏忙用木杖交叉压在他肩胛处,便又有两人执着刑杖上来。
执杖人弯下腰,呼得一声将薛崇简的白凉衫揭起,薛崇简虽然不曾回头,却也能想象,那粗鄙伧夫的手碰到表哥洁净的衣衫时,是何等的无礼。一股深刻的屈辱直冲上脑海,他脑中微微一晕,两手一撑就想翻身起来,便是打出大理寺,落个剐首腰斩的罪名,也强过这匍匐于地的耻辱。两边压制他的人见他身子一动,忙用力将杖子下压几分。薛崇简感到肩胛上隐隐作痛,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