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微微一抖。那内侍觉处异样,道:“殿下怎么了?”李成器摇摇头,随着他一路入内,这园子封起的时日不久,尚未见肮脏,与他去岁常来时并无二致。薛崇简一向怕热,园中柳绿成荫,万条柔丝远望去,如一片碧烟笼罩与湖水之上。他和那内侍一路走进,园中太静,只听见两人的脚步声踩着遍地蔓草,发出微微的呻吟。那内侍见李成器也不需他带路,径直边往里走,随口道:“殿下倒路熟。”李成器望了他一眼,并未言语,那内侍只觉他眼神有些异样,也如那雨后的湖水一般笼罩着雾气,让人不由便心里发闷起来。
李成器来到薛崇简昔日所居的阁外,忽然抬起头,目光追随着一对燕子次第落于屋梁之上,原来梁角处藏着一个小小的燕巢。那对燕子似也感知他的瞩目,咕咕地低声叫着,也向下望着他。过了一刻,大约看得无趣了,又比翼而起,翩翩翱翔于青天之上,掠过这雕梁画栋,不知向何处去了,也许秋风将至,它们将要远去江南,在另一户人家屋檐下再筑巢穴,人间的兴亡离合,原本与它们无关。李成器想起来,那日风雨凄凄,他跪在这里,还为这对燕子忧心过,现在却真的恼恨它们。这无情的鸟儿不知道主人已经离去了么,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它们的比翼偕行,是为了让他体会空梁落燕泥?还是为了让他懂得,自己是多么的无能,他曾对花奴许下的江南和大漠,他永远也去不了了。
那内侍见他一直仰着头,笑道:“殿下看什么呢?”李成器被他提醒,才知那对燕儿已经去远了,他轻轻叹了口气,向前走了两步,不由驻足于一片花圃前,那花圃原本围着葱翠篱门,不知何故被拉倒了半架,里边的花木亦是踩踏的狼藉。他缓步上前,见那本从芙蓉园中移来牡丹塌在一边,想是经了几夜风雨,枝叶已经腐烂。东君真的弃置了他的恩惠,连这一朵花也不肯为他们保全。那内侍见李成器停下,便笑道:“想是那日捉人,乱哄哄踩坏了,这本是牡丹吧,怪可惜了,听说宫中和芙蓉园里,一共也就二三十本。”李成器听着他尖涩的声音不住说话,只想让他住口,却又半点力气没有。他站立不住蹲下身去,伸手从那丛枯枝败叶中拾起一条系着三颗金铃的红丝绳。他晃一晃,金铃发出悦耳之声,如同一个少年轻轻的笑声。
他们进得屋去,那内侍抱了几十卷画出来,笑道:“这些皆是内侍省验看过的,殿下皆可拿去。”李成器打开一一看过,见皆是名家所绘,摇摇头道:“不是这些。”那内侍龇着牙想了想道:“就这些呀……”他忽然一拍脑袋,道:“还有一幅没装裱的,也不知是谁画的。”他匆匆去而复返,拎着一张画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