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你全尸。”说罢,她还抬手抚摸了一下上官婉儿眉间的梅花烙印。
上官婉儿从太平手中抽出手来,她缓缓退了一步,幽幽笑道:“你终归是对我好的,作为酬谢,我再送你几句话。相王登基已成定局,相王数子中,临淄王李隆基胸怀大志行事果决,他不会甘心做一个闲散亲王的,你亦不会甘心夺回的权柄被他人占据,以你们的性情,姑侄之间必不能相容。虽然临淄王年少,但你是女人,和我,和阿韦都无区别,在天下人的眼中,你已经输了。你可以把这看做好友的忠告……”她的樱唇中飘出一句恍若梦寐的低语:“……或是诅咒。”
她说毕缓缓转身向后堂走去,她到此刻心中想起的,竟不是亲人,不是她曾倾注了真情的薛绍,不是与她肌肤相亲的武三思、张易之、张昌宗、崔湜、李显,都不是。她唯一想起的景象,是那日阳春,李显在昆明池边结彩楼,她独坐于楼上评判*员们的应制诗,朝中数百名*员齐聚楼下仰首,希冀着上官婉儿赐下的荣誉。一篇篇诗作,她看过随抛下,几百张诗笺散做一片浩浩荡荡的繁华香雪海。融融花香、诗笺上所熏得龙脑香、翰墨特有的清香混在一起,在空中氤氲开来,那气味真是好闻。[2]
太平在上官婉儿转身后还偏首沉吟片刻,继而她也决然地转过身去,向外堂走去。薛崇简怔在当地,照理说他该恨上官婉儿的,可是他心中却寻找不到一丝恨意,脑中眼前,也如眼前这园中景色一般,尽皆缭绕在飘渺云雾之中。此时炉中的茶汤开了,乳花珠玑磊落,宛若无数雪白珍珠的珍珠此起彼伏,却又一个个破碎。薛崇简想起那个午后,亦是这样一瓯茶,母亲抚着上官婉儿素净的脸道:“婉儿,我此生只有你一个朋友。”上官婉儿道:“至多不过一死,有你这句话,便是哄我,我也认了。”那日的风光无限静好。
作者有话要说:[1]鲍照的《拟客从远方来》,南朝诗人里我最爱鲍照,对一时盛名的各种谢倒稀松平常。俊逸鲍参军,鲍照的诗文里,既有一个不得其时的落寞文人的激愤,又有对情感生死以之的孤勇,我喜欢他,大约也因为我自己是只愤青的缘故罢。
[2]那次彩楼评诗,冠军是宋之问,亚军是沈佺期,这俩人诗都不错,可惜人品都不太好,他们的悲剧在于武周后期和中宗朝人品好的基本都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