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未明,西突厥又反了,皇帝自然怕他们联手作乱。
薛崇简坐在榻上,抱膝侧头笑道:“怎么样?我说人算不如天算的。”李成器望着薛崇简眼中毫不掩饰的欢喜得意之色,非但不觉得如释重负,心中反而一颤,抬头见室内并无他人,沉着脸道:“是不是你——跟绥子通了讯息?”薛崇简“嘘”得一声,又附在他耳旁道:“你知道就好,要是被阿婆知道,非杀了我不可。”李成器最惧怕之事竟然被他如此轻描淡写一口应下,气极下一把推开他:“你也知道这是性命有关之事!”
薛崇简没防备下被他推得仰在榻上,有些愕然道:“你怎么了?我办的很是隐秘,我娘都不知道。这次请他帮了忙,我也将他父汗骨灰送了给他,以后不会再同他书信往来了。”李成器一时胸口憋得喘不上气来,站起在室内踱了两圈,才站定看定薛崇简道:“你为什么这么做?”薛崇简见李成器脸上怒色非同寻常,也隐隐猜到他为何生气,坐起身子道:“东突厥部落内连年征战,我不能让你去那里——你别着急,我跟他说了,让他佯做骚扰即刻,一击即退。”
李成器用力握拳几次,直觉得掌心刺痛难忍,才含泪缓缓道:“佯作骚扰……你知不知道,你一句一击即退,便是多少百姓罹于兵灾家破人亡?你舍不得我,河州的百姓,便舍得他们的妻儿家人?”薛崇简从小到大,也见李成器动过几次气,最严重的,至不过是换了猫儿那次他打了自己,从未见过他如此形容。又是焦急又是委屈,满心为自己分辨,许多理由在口边转了几圈,也只说得出一句:“那你让我怎么办?”
李成器轻轻叹了口气,花奴从小吃的苦太少,便如那以羊易牛的齐宣王一般,只顾得眼前心底,无法让他推己及人,己溺己饥。李成器慢慢坐下,道:“我宁可死在突厥,也不愿用这法子留下。”他声音虽低,却一字一顿,说得极是坚定,薛崇简浑身一颤,小心翼翼伸手去牵李成器的袖子,见他并未拂落,才敢开口:“表哥,你别生气,是我错了。”李成器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一腔怒火登时从心底冒出,在他看来,这仅仅是一件事做错了,便如给皇帝换了一只猫,给武攸暨的马鞍下塞了一根针,是一件无关轻重的恶作剧。
李成器深吸几口气,眼睛在室内扫了一圈,见并无趁手之物,忽然一眼望见他腰间揣着一段乌黑腰扇[2],骤然想起此物来历,伸手道:“拿来。”薛崇简隐隐猜到他要这东西做何用,讪笑道:“这东西太金贵,万一打断了,表哥换个家伙吧……”他拿眼踅摸一圈,也没找到能用作刑具的东西,只得笑道:“要不用手,多打几下,也挺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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